我脑中一瞬间无比清晰,我明白自己是谁,在做什么,他又是谁,准备做什么,曾经存在于我和他之间的所有超过了时空束缚,完全展现于我脑中,如走马观花,如燃犀烛照。
都说人在临死前,脑中会出现这辈子经历过的每一幕,现在我便正在体验这种奇妙的感觉:时间被拉长,空间被抽离,我徜徉在自我的宇宙中心,看见“吴邪”这一生中的每个瞬间。
它们倏忽而来,瞬息而去,最后凝固成一个男人的模样:是他。
原来是你……小哥。
他的身影降下来,仿佛创世的光,遮蔽了我意识中的整个宇宙,让我格外清醒,又仿佛安然沉睡在永恒的宁静中。
这一刻,这从灵魂深处迸发的片刻清醒,让我明白自己正在做什么,他想做什么,而我应该如何抉择和应对。
我努力抓住这一秒钟,拼尽全力夺回对身体的控制权,将灵魂从黑暗中抽离,然后放松,放下,放弃……不要反抗,也不要露出丁点儿已清醒的样子,不要给面前这个男人任何希望,就让他还当我是泯灭人性的黑暗傀儡,让他将必须履行的职责进行到底。
这最后的片刻苏醒,到底是我自己的意识挣脱了黑暗,是他的深情和牵挂唤醒了我,还是黑暗故意卖个破绽,让我再次影响他的判断和行为?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明白一件事:必须让他杀了我!
必须让他保持现在的愤怒和绝望将我彻底斩杀,否则……否则我真不确定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这一刻,我的心中大放光明,神思敏锐而清澈,电光石火间已洞悉了一切,而我的身体还保持着之前的样子,以疯狂而黑暗的姿态向他发动攻击!
于是,我最害怕,又最期待,同时对所有人都最好的这件事,终于发生了。
终于来了,死亡的刀锋,死亡的右手,和着他身上那股死亡的香味一起朝我扑面而来。
就在一瞬之间,那么的快,那么的迅猛。
我看到他反手抽出黑金古刀,寒光凛凛,太阳般照亮这阴寒漆黑的墓室;我看到他紧咬牙关,仿佛他也在抵御心中柔情的呼唤,理智与情感博弈,责任与道德交锋;我看到他眼中反复闪动的痛苦、不舍、悔恨和自责,这些情绪像波涛一样起伏汹涌,仿佛要将他压得粉碎;我突然有种感觉——这也将是他身在人世的最后时刻,从今往后,他将成为一具痛苦的行尸走肉,虽生犹死。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同时,巨大痛楚贯穿我的胸膛,森寒的刀仿佛一道闪电,穿透了我始终不曾停止跳动的地方!
我微微低头,看到那把黑金古刀正**在我心脏的位置,贯穿皮肉,透体而过,从背后露出狰狞的锋刃。
心脏破碎了,鲜血如失控的洪水,喷涌而出。
他强大的右手松开刀柄,朝我伸过来,压到我的脖子上。
这一切发生得好快,快到我来不及反抗,来不及躲闪。
其实……就算我真能做什么,我也不想做,这一刻的我是清醒的,我认得他,认得自己,也知道该如何去配合他,才能终结这场巨大的悲剧,不让真正的惨祸彻底降临。
脑中忽而划过那年初春的杭州,冬日气息还未褪去,无所事事的我接到一个短信,三叔说:龙脊背,速来。
龙脊背,速来……
在我们的行当里,龙脊背指珍宝。三叔没有骗我,那一次,我真的遇见了此生最重要的珍宝。
就是你……
是你,小哥。
收回视线,我再次与他的双眸对望,直直看入他的内心深处。
颈项上感到来自他掌心里的压力,越来越重,越来越重,掐断我的呼吸,却掐不断我心里奔涌的思绪。
我第一次与他同行,是在什么时候呢?
是去鲁王宫,就在那里,我初次见识了他的强大,竟能凭肉身拗断血尸的脖子,让人敬畏,让人佩服。
现在,这份力量终于落到我身上来,比当初更强,更可怕,却也更让我感到幸福和安心。
太好了,他终于成功扼杀了我,没有让我铸成大错。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
谢谢你,小哥。
咽喉上的压力越来越大,他火热的肌肤贴着我的颈项,就像过去一次次我们不经意的接触,像那个夜晚,绝望最后降临前,他终于扯开所有顾虑和伪装靠近我,赤裸的结实身躯压在我身上,撕开我单薄的睡衣,让我们袒裸相对,火热的肌肤颤抖着,我们几乎同时融化在对彼此身体和灵魂的渴望中。
昔日他曾吻我,一次次用力锲入我的身体;如今他来杀我,用另一种方式深入我的体内。
皮肉层层破开的感觉是那样清晰,他的唇舌曾流连我的颈项,往肌肤上烙下暗红的痕迹。
现在,他身体的一部分在我脖子上进入得更深,是他那只强大的右手,从光洁坚韧的指甲,到骨节匀称的有力手指,争先恐后地突入了我的血肉中,我甚至能听见自己气管、声带断裂的声音,感受到他右手破开一切障碍,从我活生生的血肉上碾压而过,然后握住了我的劲椎。
椎骨落在他的掌控中,像一朵风雨中行将凋落的花,有人走过来,面带微笑,举重若轻,手指一动便将这朵花摘下,就此断绝它孱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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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迟疑了半秒,或许比半秒钟更短,跟着便是排山倒海的力量袭来,我眼前一黑,最后的视界轰然炸裂,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