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自在喜欢霍启,从来不是因为他极出挑的五官。
但出众的皮相,很容易让人沉沦。
他见过霍启生气的模样、冷淡的模样、情欲的模样,却极少见到这样的霍启。
顶上橙黄色的暖光倾泄而下,包裹着霍启动作的身躯,眼睫遮挡住目光,自然下垂,神情冷静又从容,手里拿的不是手术刀,而是一块洗完海绵,在洗手池前洗洗刷刷。
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一个普普通通的他。
方自在心血来潮,抓起在水果篮里橙子就削了起来,不过少爷毕竟是少爷,他削到一半,不负众望的割了手。
霍启刚好洗完碗来到客厅。
方自在可怜兮兮地把手指举起来,“你看,流血了。”
霍医生很冷静的拿出医药箱给方自在消毒。
方自在看着他笑眯眯道:“不是应该像电视剧里一样,把手指含进去消毒吗?”
霍启撩起眼皮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爱看电视剧?”
方自在“略略略”做了个鬼脸,“我还爱演呢。”
霍启给他贴上了创可贴,起身想把医药箱放回去的,却被方自在一把搂住了腰。
方自在蹭着他的衣服,“你给我削个橙子吧。”
大有霍启不说“好”就有不撒手的趋势。
最终方自在还是如愿以偿的吃到了橙子,酸酸甜甜的。
霍启坐在沙发的另一边看着资料。
方自在闹腾了一晚上,终于安静下来了。
霍启对突如其来的静还有些不适应,抬头看了一眼。
方自在把牛皮纸袋抽出来,从里面拿出了一张薄薄的纸,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
霍启一眼就认了出来,是三年前签的合同。
上面还有两个人的签字,方自在的字迹洒脱俊逸,而霍启的,却是实实在在透过纸面的愤怒,到现在都能看出当初签字时的力道之大,险些将纸戳破。
方自在看着霍启寡淡的侧脸,开口慢慢说着话:“我今天来,是还给合同的。”
霍启目光深沉,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方自在心口开始慢慢爬上抽痛,声音也变得干涩起来,“霍启,我们解除合同了。”
霍启盯着那张轻飘飘的纸,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该开心、高兴,还是兴奋到手舞足蹈?
他愤怒了三年,纠结了三年,到头来还抵不过方自在一句话。
“不是你自己说的不到最后一秒都不放过我吗?”
其实这句话应该是极尽嘲讽的,但从霍启嘴里说出来,不过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反问,却让方自在无话可说。
“我....乱说的。”
霍启皱起眉,这次是真的冷笑起来,脸上浮现出星星点点的怒意,“方自在,你以前怎么就没想过你是乱说的,你的心血来潮,把我困在方家困了三年,你想过你最后会跟我说这句话吗?我到底是欠了你什么,是我让霍家破产的吗,是我勾引你的吗,还是因为我当年救你其实是做错了,从头到尾我都任由霍家,任由你摆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霍启就算骂人,也不是真的抄家伙动手,只会冷冷的看着这个人,对着他最要命的地方戳刀子。
方自在浅浅的吸了口气,喉间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连话都是艰难说出口,“对不起。”
明明有满腔爱意,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但方自在却只能说一句对不起。
霍启紧抿着唇线,下颌处绷成一道凌厉的曲线。
方自在努力眨眨眼,“我一直在赌,赌你什么时候能爱上我,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可是我忘了,这个世界上不是一个人努力,就会有回报的。”
“霍启,这三年我做了很多错事,把你困在方家,逼你跟我上床,做你不想做的事情,这些我都承认。”
“但只有一点,我不承认我错了。”
“关于我爱你这件事,我从头到尾都没有错。”
方自在的声音虽然又轻又小,但还是一字不落的落在霍启耳朵里。
特别是那句我爱你。
霍启目光微动,身体却还是维持着同一个姿势。
方自在又等了很久,霍启也沉默了很久。
十点的钟声敲响。
方自在低头,舔了舔干涩的下唇,还带着一些橙子味的微甜。
“那我先回去了。”
方自在起身,沙发的发出微微的弹簧声,“你送送我,就到门口好不好?”
或许是语气里的哀求意味太浓重,霍启这才有了反应,跟着方自在一前一后走在客厅里。
方自在弯腰换好鞋子,直起身和霍启对视了一眼,忽然伸手关了所有灯。
小小的房子里突然沉入一片黑暗,只有阳台透入的点点光线,跟空气中微冷的尘粒碰撞在一起。
方自在摸着黑,走到霍启面前,倏地拉近两人的距离,温暖的气息骤然交缠。
“最后一次。”
方自在微抬下巴,j-i,ng准的找到两片薄唇,印了上去。
这是一个干净的,没有任何yù_wàng的亲吻。
却比以往每一次都来得绝望和苦涩。
方自在仅仅是贴着唇瓣,并没有更加深入的动作。
霍启感到脸上有些冰凉。
他知道方自在很爱哭,不过总爱躲着他哭。
他第一次看见方自在在他面前堂堂正正的哭,于黑暗中,于无声处。
液体划过他的手背,烫得他蓦然一疼。
黑暗中他看不清方自在的脸,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