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霜月夜没有发火,放下了手臂,真就按照沙丘子的话做,认真地端详起镜子中的脸来!
丑,几乎所有和丑字搭得上边的话,全都可以用来形容她,简直比丑八怪还要丑!
丑还不要紧,关键是丑陋得狰狞,恐怖!
一团团肉瘤,一道道伤疤,纵横交错占据了她小小的脸,确切的说,如果不认识她的人,必定不会把她当作人,只会把她当作妖怪!
霜月夜端详地仔细,颜莹白曾经拿镜子给她照过,虽然尸毒已退,可这正脸远远要比之前她见过的还要可怕!
她看了许久,小手沿着脸颊,轻轻抚摸过胳膊上的每一处伤疤,每一块肉瘤,心,可疼可疼了,这是自己的脸呀,可她自己都快不想承认这是她自己了。
可是,酸楚涌上心头的时候,一股暖暖的感动,也随着涌上心头,足以温暖她吓得冰凉的心。
昏迷了那么久,唯一的印象,模模糊糊的印象。
便是有一双温暖的大手,也曾像她现在这样,一点儿都不害怕,一点儿都不嫌弃,细细地抚摸过她胳膊上每一处丑陋。
她完全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到底在哪里!
只记得当初一直再坠落,似乎一步一步走向死亡,有一人从身后紧紧地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窝上,大手温柔地抚过她所有疼痛,那只有,似乎落水了,似乎是他的力量一直拖着她的。
是白尤吧!
模模糊糊,却又记忆深刻。
那大手上还有茧,白尤常年握剑,虎口上可长了不少茧。
思及此,霜月夜心头暖暖的,原本还有些微微颤抖的手自然多了,抚过脸颊最后一抹凸起的肉瘤,她转头给了沙丘子一个灿烂的笑容,语气坚定,“走,报仇去!”
沙丘子完全不相信她会是这种反应,惊声大喊,“等一下!”
“等一下,等等!”
沙丘子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拼命让霜月夜等等。
不应该呀!
这个女人还是个女人吗?
不,应该问一问,这个女人还是个人吗?
都被害成这样了,脸都全毁了!
她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至少要吓得把镜子摔碎吗?至少要吓得疯了一样让所有人滚出去吗?
要不,至少她要惊叫,她要大哭呀,她要捂脸呀!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不要紧,她居然还回头冲他笑,笑得那么灿烂,那么自信,让他很荒唐得都觉得她的笑容好美!
沙丘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了,患得患失,来来回回走动,像只猴子一样躁动不安地挠头挠耳。
好一会儿才蹦出一句话来,“霜月夜,你不要脸了吗?”
不要……不要脸?
这话一出,一旁的药童都给吓傻了,师父啊,你这话要让白王爷知道了,你就算医治要白王妃的脸,你也一样会没命的!
而整个逆鳞佣兵团则一齐拔剑而出,怒了!
霜月夜蹙眉朝沙丘子看来,沙丘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越发的不安,正要解释,谁知霜月夜突然就笑了!
“当然要,所以迫不及待要去找解药,要去……报仇!”
“报仇”二字被她咬得很重很重。
脸蛋,对于女人来说,太重要了!
可是,对于霜月夜来说,还不至于要她哭哭啼啼,寻死觅活,自暴自弃!
她从来不哭的!
只要白尤不嫌弃她,别说是这张脸,就算是这条命没了,她都不哭的!
早在留仙岛上,她便说过,除非白尤死,否则她永远不会掉眼泪!
跌倒了,尚且要爬起来再哭!
何况她并不认为自己跌倒了。
霜月夜说罢,便走,走得大大方方,就连面具、蒙面都没有戴!
除夕夜的花魁大会,她一度以为白尤爱美,却没想到他在花魁大会上为她准备了凤冠霞披,他要当着天下所有权贵面前,求娶!
若非冰蝉将一切一五一十都禀告了,或许,以那家伙的性子,永远都不会跟她解释那么多吧!
更不会同她解释,除夕之夜,他眸中的恐惧。
他不嫌弃,她何必费心去在意别人的目光!
她就是要大大方方,坦坦荡荡顶着这张脸去找耶律辰毅,去找颜莹白报仇!
她要告诉白尤,不用担心她,不用费心思去替她掩饰那么多的,她不怕!
人不在身旁,温暖却一直在。
或许,那种身处死亡边缘给予的温暖,给予的支撑,可以温暖,可以支撑一辈子吧
霜月夜大大方方地走着,小手不自觉又抚上了小脸,永远不会忘记那种感觉。
带着些老茧的大手,轻轻抚摸,痒痒的,柔柔的,好不温柔。
强有力的双手,握着她的双臂,将她撑起,强大极了。
正沉浸在温暖中,突然,她戛然止步,而背后沙丘子追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就站在昏暗的甬道口,远远地看到明亮大堂里,墙脚边坐着一个人。
他莹白衣银发,面色惨白,狭长的双眸紧闭,他背靠在墙上,轻轻喘息,给人一种安静而脆弱的感觉,似乎重伤躲避到人间一隅的谪仙,又似濒死的精灵,独自一人躲在这里苟延残喘。
他,凤离。
霜月夜心头微微一怔,她记得很清楚,在密室中,这个男人选择了和颜莹白合作,颜莹白之所以要去尧舜岛,该是他的主意。
“他怎么在这里?”霜月夜低声,冰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