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夫人,他便是这个家里唯二对当年之事知之不详的人。

出事的那年,夏意文还不满五岁,有感觉但很懵懂,此后被大夏先生带进夏家,仅有的些许记忆也慢慢淡了,在他如今的认知里,相信的便是大夏先生告诉他的说辞:他们夫妻和他的父母是好朋友,在他五岁那年,他爸妈和夏夫人驾车一同去游玩,在路上出了车祸,他的父母不幸离世,夏夫人则撞到了脑袋,精神出了点问题,才会认不出他,而固执认为他是大夏先生在外的私生子。

虽然夏夫人对他不甚友好,但夏家其余人对他都非常好,尤其是大夏先生,真的将他当作亲子对待,若不是有多份亲子鉴定为证,连夏意文自己都要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是大夏先生的私生子了。在这样的氛围熏陶下,夏意文不但没有长歪,而且出落的温文尔雅,胸襟广博,自然不会去计较夏夫人那点儿女情长的敌意,反而十分感激夏家的养育之恩。

而如今,当事人都已经知道真相,另两个当事人的儿子还应该被蒙在鼓里吗?何况他已经成长到足够去承受一些不得承受的痛了。

“意文,过来坐,二姐有些事情要告诉你。”和老四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决定,夏泽溪凝神开口。

见着二姐神色凝重,夏意文就知道她要说的想必是件大事,当即点头,走过去坐在她旁边。

拍了拍他,夏泽溪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先让老四把司机弄进他自己的房里关起来。虽然那些事他全都知道了,但总不能不顾颜面的一遍一遍在一个外人面前提起吧。

轻轻的吸了口气,夏泽溪严肃道:“意文,接下来的事情你听完了,不论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尊重你。”

夏意文静了静,“好。”

夏泽溪尽量用着平静的声音道出原委,好像这样就能使那些触目惊心变得平淡无奇。

故事不长不短,期间没人打扰,客厅一片寂静,只有夏泽溪的声音不疾不徐的缓慢流淌着。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有那么一瞬,凌敬感受到了从一向温和的夏意文身上喷薄而出的怒意,只是下一刻,又重归于寂。

听罢夏泽溪的叙述,夏意文久久的沉默着,大家都屏息等待着,不知将要面对怎样的爆发。

很久很久以后,众人才听到夏意文的声音,如人一样清隽,“以前,十几岁的时候,我也时常想,是不是爸爸就是害死我父母的罪魁祸首,或许他就是那场车祸的元凶,不然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甚至甚于骨肉血亲。因为有一种爱,源于愧疚。我一边这样不可抑制的想,一边却又战战兢兢的惶恐,如果事实真是这样,那我该怎么办?所以我宁愿龟缩着躲进爸爸为我构筑的那个世界,不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后来慢慢大了,父母的坟墓每年每年的去,这个家感情一天比一天深,有些事情就看开了。”他顿了顿,嘴边忽然勾起一抹笑,不同于往常的翩翩风度,而是带点千帆过尽的淡然,异常的攫人心魄,“很多事情,真相如何其实都不重要。”他缓缓的望向夏泽深,眼神温柔,“只要你们觉得我还是夏家的老三,那我就是,并且一直会是。”

夏泽溪怔愣良久,鼻子忽然一酸,眼前瞬间就模糊了,忍不住扑进夏意文的怀里,“老三,呜…”

夏意文笑着拍拍二姐的背,对夏泽溪偶尔犯抽的小女人情态表现出了万般的包容。

“行了,别跟破镜重圆的小情侣似的。”一边的夏泽深忽然淡淡开口。

夏泽溪:“……”

凌敬:“……”

从夏意文怀里抬起头,夏泽溪怒瞪着夏泽深,半晌也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一声,“哎,小幺,你该不是吃醋了吧。”

夏泽深:“……”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凌敬默默道。

夏泽深就坐在他旁边,夏意文放开夏泽溪,回身又给了夏泽深一个拥抱,并且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幺乖,别吃醋。”

夏泽深:“…………”

凌敬:“……”

“哈哈哈哈……”夏泽溪不客气的笑抽了。

凌敬心惊胆战的看了眼神色如常的夏泽深,总觉得二姐要完蛋。结果就看到夏泽深也伸手摸了摸夏意文的脑袋,面色不变道:“嗯。”

凌敬:“…………”

夏泽溪:“……”

夏意文笑了笑,放开手,一抬眼却看到了并肩站在楼梯口的夏博勋夫妇,悄没声息的,也不知看了多久。

夏夫人除了眼睛略有红肿外,神色与往常并无多大不同。只是不知道究竟是真的看开了,还是只是故作平静。

眼下见夏意文看到了他们,也只是神色微动。

深深的凝视着那个被她误会伤害了几十年的孩子,原先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脸,如今却如拨云见日,怎么看都合心意,恍然忆起几十年前的旧时,三五岁的孩子生的玲珑可爱,她还羡慕的跟另一个年轻女人说要认他当干儿子,给他买好吃的好玩的,百般宠爱。可惜事实难料,没多久她就慌不择路的推翻了那时的承诺,温言软语变成冷嘲热讽,恶言恶语冷暴力了几十年。

她想跟他说对不起,想跟他表达这么多年来的愧疚,然而万语千言到了嘴边就成了近乡情怯的一句,“你是个好孩子。”

夏意文微微一愣,继而笑道:“很高兴得到妈妈的认同。”

“妈妈”两个字如同一道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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