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萦之没有对他对望,迅速垂眸。
全福夫人将沐萦之扶到白泽身边,两人一齐在沐相和孙氏跟前跪下。
孙氏看到一袭红嫁衣的沐萦之,早已泣不成声。沐相满脸红光,想是午膳的时候被宾客灌了许多酒。
“萦萦是我的掌上明珠,自她出生,我便小心翼翼的捧着她、护着她,生怕她有分毫的损伤。白泽,今日我就把我手心里的这颗明珠交给你了。”
沐萦之低着头,只听得身边那人声音醇厚:“小婿定不负所托。”
不负所托?
沐萦之轻轻咬着唇。
上一世裴云修来迎娶她的时候,沐相也是说了同样的话,她记得裴云修拉着她的手,当着沐相和孙氏的面对天起誓,说会用性命担保,呵护沐萦之一声,可结果呢?
沐萦之品着白泽方才说的那几个字,觉得他不像是迎娶妻子,反倒像是接受军令。
她总归是他不想娶的人。
上一世她嫁给深爱她的裴云修尚且结局惨淡,这一世她嫁给不爱自己的白泽,真的会比上一世过得好吗?
沐萦之的双手微微发抖。
“萦萦。”沐相对白泽说完,轻声唤了沐萦之上前。
“爹。”沐萦之屈身。
“不要怕,相信爹,白泽是可以托付之人。”沐相此言,仿佛是看穿了沐萦之的心事。
沐萦之看着沐相,忽地愣住了。
沐相城府极深,即使面对家人,始终有所保留。平日沐萦之与他说话,总能感觉到他言语间的试探。
但沐相此刻的眼神,与往常似乎不一样。
沐萦之头一遭在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种叫做父亲的东西。
她的眼眶不禁一热,跪在地上向沐相和孙氏磕了头:“女儿就此拜别爹娘。”
双亲训过话后,沐萦之的大哥便上前将沐萦之背起,往府外走去。
白泽在京中没有亲眷帮忙张罗,礼部领了君命,早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势要给足体面。因此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排满了一整条街。
沐萦之上了花轿,耳边是震天响的鞭炮声,扰的她整个人乱哄哄的。
就这么熬了大半日,终于到了将军府。
原来的静郡王府经过礼部和工部的整饬,看起来焕然一新,与从前奢靡艳丽的王府风格不同,将军府的摆设简单,看起来质朴大气,另有一种雅致的格调。
沐萦之走下花轿时,白泽已经下了马,正立在花轿前,面向她站着。
四目相对片刻后,沐萦之迅速垂下头。
她心中忽然很后悔,为什么没选择杭绸做盖头。
全福夫人捧过来一块红绸布,白泽牵着一头,走在前面,沐萦之牵着另一头,略落后他半步。
前来贺喜的客人们,都聚在明心堂。
因是陛下赐婚,婚礼的仪程有鸿胪寺负责。鸿胪寺卿沈惟庸亲自主持婚仪,主婚人请了德高望重的魏国公,证婚人则是皇帝,由司礼监尹公公宣读了皇帝御笔亲写的婚书,皇后同时下了一道懿旨,册封沐萦之为二品诰命夫人。
拜过天地,又拜高堂。
白泽的亲眷尚未来到京城,两人便对着天空遥拜。
夫妻对拜过后,全福夫人便扶着沐萦之回了洞房。
洞房自然是在思慕斋。
沐萦之走进将军府时,见府中的陈设布置与上次所见完全不同,透着一股古朴大气的格调,然而思慕斋中,虽然也将里面的东西全数换过,但风格却仍同王府一样,处处装饰繁复,件件锦绣花样。
丫鬟扶着沐萦之坐到紫檀贴皮雕瑞兽花卉床上,床上的喜被皆是用云锦织成,坐上去绵软舒适。
全福夫人对着沐萦之说了几声吉祥话,便出去了,只留下秋雨和冬雪在房中伺候,秋雨蹲在塌前帮沐萦之捏脚活血,冬雪则拿出来一个小食盒。
“姑娘,夫人出门前让我带了些糕点,有甜口的有咸口的,姑娘想吃哪种?”
“没什么胃口,你帮我倒杯茶吧。”
“姑娘,不吃东西可不行,这洞房还没开始,晚上要受累的时候可多了。”
一个小丫头,懂得还挺多。
沐萦之抬头,嗔她一眼。
冬雪红了脸,仍旧将食盒打开,喂了沐萦之一个小小的牛乳酥糕,“这不是我说的,是夫人叮嘱的。”牛乳酥糕是冷吃的糕点,冰冰凉凉,非常好吃。
沐萦之原是不想吃的,一吃就停不下来,连吃了好几块,喝了两杯热茶后,肚子就饱了。
一时无事,就这么坐在床榻上,静静等待着白泽的到来。
“姑娘,这枕头上绣的是什么?”
秋雨站起身,正好看到沐萦之身后的那对喜枕,看到喜枕上绣了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惊讶极了。
沐萦之别过头,见榻上那对喜枕上绣的不是龙凤呈祥,也不是鸳鸯戏水。
一只绣着虎豹,一只绣着白泽。
神兽白泽。
“黄帝巡于东海,白泽出,达知万物之精,以戒子民,为队灾害。”
白泽是山海经中象征祥瑞的神兽,它通体雪白,晓万物之情。它住在昆仑山巅,唯有在人间有圣人出世时,方奉书而至。
沐萦之想,也是因着这个缘故,皇帝才会格外喜欢白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