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不想离开家乡,哪怕它已如骆驼一样从内部溃烂。可它到底不是骆驼,因为它还养育出了一群红秃鹫,还栽培出了一群即将飞来的黑鸦。
阿福不过是鸦国这肥沃土地上的一棵小植物,他哪里能抱怨天上打雷还是下雨,又如何有力量左右这片土地到底长出什么作物。
只是他不想成为漫山遍野中的一株罂粟罢了。
普遍存在的,未必就是正确的。只是对抗大多数时,每个人都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罢了。
敕棍透过窗户,远远地看见了他。他马上打开门跑下楼,脸上带着惊诧与讶异。
他设想过无数次与阿福来找他的场景,他也在脑海中排演过阿福缠上各种各样的麻烦的结局,有可能受伤,也可能没有。
但他绝对没有想到会是当下这样,那显然是枪伤造成的血口如此狰狞,让这一片鲜艳的血红盖过了夕阳的色彩。
他朝阿福走去,阿福也朝他走来。
敕棍手里的酒瓶丢在地面,然后他小跑迎上。剩余的一点火马酒顺着瓶子流淌,瓶子还没停,他就来到了阿福面前。
敕棍想要说话,但声音还堵在喉咙里,阿福就抬起一边手,发狠地抱住了他。
敕棍愣住了。
他本来就不太懂对阿福说什么普通的话,好不容易准备好几句尽可能削弱质问感的话,也随着这一抱变成烟雾,消散得无影无踪。
而阿福有话要说。
他用力地箍紧手臂,再把下巴压在对方的颈窝里。他好像从来没有那么拼命地抱紧过谁,可若是不够用力,他就没有把话说出口的决心。
阿福说,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你可能要马上行动,晚了大概就来不及。
敕棍的手臂悬在半空,好半晌才响起搂住对方,他拼命地捋了捋阿福的后背,再紧紧地抓住阿福完好的一边肩膀。
他似乎意识到阿福会说什么,所以率先发问——“你要说的事情,会不会危及你的生命?”
“会,那是线人要说的话,你说会不会?”阿福坦白,他浅浅地叹了一口气,苦笑,“我可能会难过,后悔,不知如何是好,还有可能会哭。所以在我告诉你之后,你办完事情之后,请你陪我一段时间。”
敕棍没有接话,阿福顿了顿,继续道——“不需要多久,陪我熬过最难受的一段就是。”
可能一星期,可能一个月,可能再多一点,满打满算不过半年。
阿福又停顿了,他咬了咬牙关,再咽了口唾沫——“就当是保护线人吧,这也是你们红鹫的职责之一。我随你安置,离开百会进入任何一个地方,我都无所谓。”
敕棍的手捏得更用力了,他感受着阿福的心跳和气味,把每一个字听进耳朵里再听进心里。
“好,我答应你。”敕棍回答,“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有事。”
阿福笑了,他吃吃地笑起来,鲜血更多地从伤口涌出。可他忽然感觉不到疼,他只觉得温暖。
那温暖是从敕棍身上传来的,敕棍似乎张开了秃鹫的翅膀,腐r_ou_的腥臭从羽毛里散发出来,让阿福觉得非常心安。
第64章
兽象历578年,这一年大概可以被载入鸦国的史册。
这是鸦国第三共和国成立以来,历经九任总统,唯一敢将扫毒推上议程的一代。
人们说,这是一个言而无信的政府。因为他们明明答应了要与黑帮合作,却翻脸不认人,收了钱,不办事。那些吞进去的钱转眼变成了武器,调转枪口就直指毒枭们的头颅。
高高在云端的人并不知道黑帮与贫民的纠葛,不知道水深火热的生活现状,不知道他们是毒贩,但他们也是你的妻子,你的丈夫,你的父母,你的孩子。
不知道贫民们每一天吃的每一口饭都来自于这样的交易,不知道只要把他们的财路斩断,那便是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他们运送这一袋一袋的j-i,ng神粮食,明明是在为这个国家堆砌金砖。那金砖砌起了贫民窟的城墙,也砌在总统府的台阶上。
果然政客都是过河拆桥的,当他们的野心延展到国际地位上时,便会忘记是谁把他们垫到了这个高度,所以恩将仇报,将所有的恩泽一笔勾销。
人们也说,这是一个终于强硬起来的政府。因为他们总算出了一群人,敢直面毒枭的威逼利诱。那些点燃的汽车和爆炸的l管让他们心惊胆战,但却没有阻止他们往前走的步伐。他们知道鸦国存在着什么问题,而他们不愿意鸦国成为世界的毒瘤。
那步伐流着红鹫的血,流着黑鸦的血,流着所有不愿意屈服于罂粟花下的人的血。
那一年死了很多很多的人,而这样的对决开启之后,还会让往后的几年死更多的人。
毒枭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会竭尽全力地反抗,正如我们守卫征服下来的土地一样,c,ao起枪扛上炮,为他们的每一寸领土而战。
他们会杀官员,杀红鹫,杀黑鸦,杀红了眼睛的那一天,他们也会杀平民。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将战争的火焰彻底燃起,让鸦国上下没有一寸安宁的土地。
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要拉上鸦国一起陪葬。
阿福并不知道举国上下有多少像自己一样的人,也不确定他到底做了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他确实让敕棍躲过了致命的一击,敕棍带着他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