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牙齿咯咯地战栗,双眼早已赤红:“奇耻大辱至此……我却仍……却仍努力地……试着再去相信他。我自欺欺人地以为,是皇甫飞集逼迫的他,等到那人腻了,七皇子仍是那个七殿下,赵兴怀仍是那个侍读……”
“可我从没想过,皇甫弘净会成为另一个皇甫飞集!”
被他人折磨,迫于权势,不得不咬碎牙吞血泪忍受。可当折磨的变成那个自己满心信任与敬慕的人,还要叫他如何强忍?
他粗鲁地捋起右袖,将右臂上可怖的伤痕暴露于日光下:“我废了自己执笔的右手,向他陈述我失去侍读资格的事实,才凭此逃离。”
皇甫弘净在他手中断气的时候,那个乞求恐惧的目光让他痛快。
他也曾以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的七殿下。
“当日我见他举止不怀好意,暗中跟了去国子监,却见那侍读狼狈逃出,衣衫凌乱。”兴怀冷笑,“有一点世子怕是猜错了,那侍读没能一刀了解他,不是害怕,是愤怒。有人指使他杀皇甫弘净,可他怕是没有料到,自己的主子还有这样的癖好,一时冲动不管不顾刺了一刀,捡了衣衫便跑了。”
“苍天开眼,他皇甫弘净,合该死于我手!”
萧然一直沉默听着,直到兴怀停下,眼眸才动了动,有些艰难地开口:“那……泽年呢?”
“我所知不多。六殿下即使出身不高,也是皇子之尊,他们总不会如作践我那般去折辱他。”兴怀拉回衣袖,慢慢平复心情,又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我只记得,皇甫弘净曾假意对六殿下好,与他亲近后,骗了他去密室,且不止一次。世子未入宫中时,我撞见过一次。”
那一日他又被迷迷糊糊地推进那昏暗房间,却见地上蜷着皇甫泽年。
三皇子喜欢看六皇子痛苦,却不会碰亲手足,而皇甫弘净会。
“我记得他抓着六殿下头发拽他起来,六殿下浑身滴着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皇甫弘净总是说他男生女相,当着三皇子的面便要去撕扯他的衣服,六殿下发着抖拔出怀里的御刀,割伤了那qín_shòu的手,但刀随即被夺走。皇甫弘净本还想继续,却被三皇子禁止,当时他气急,就趴在六殿下背上,用那把刀割断了六殿下的一把长发。”
萧然眼睫一颤,双手拢入袖中,五指紧握。
“萧世子,恕我多言,若非六殿下先替你拦明抢挡暗箭,宫中岁月,你不可能安然无恙。”
静默良久后,他合手行礼:
“终归是世子包庇了我,平白受了牢狱之灾。若有兴怀可助世子之地,请尽管开口。”
“我有两个请求。”
“自当竭力以赴。”
“一,我希望能得到太傅亲口举荐,助我入刑部。”
“家父必不会推辞。”
“二……请把属于泽年的那把刀,还给我。”
“他是我的。”
入夜,泽年照常绕去隔壁串门,却见萧然拢袖站于墙前,状似面壁。
他觉着好笑:“晋小世子,你槌在那作什么?对一面墙倾诉衷肠么?”
见叫不动,泽年上去拉扯他,却看见他通红的一双眼,一时又惊又心疼:“你这是怎么了?难道还有人敢给你使绊子?别委屈了,告诉我,我铁定给你做主!萧然,你说话啊?”
萧然拢在袖中的手叫他扯了出来,他挠着他拳头哄他,折腾了一会,他摊开五指,抓住了泽年两手,用力到泽年呼疼。
他红着眼闷声道:“你是我的人。”
天下惟我可欺你,害你,旁人一个不许。
第20章 婚宴(上)
威帝二十八年,庆都出了一桩趣事。
大庆太子满二十加冠,迎娶欧阳丞相第二个女儿为东宫太子妃,庆都欢宴五日。
奇怪的是,没过多久,已封为临亲王的三皇子皇甫飞集,将迎娶欧阳家第一个女儿为临王妃,庆都欢宴三日。
怪事年年有,今年尤其多。朝中百官送完东宫贺礼,又马不停蹄开始筹备给临王府的。
威帝近几年不知缘于何故,不断放权,以致成了如今各皇子分权争朝的局面。九位皇子中,大皇子生母将门名族然早逝,母族式微,定辽十一年前便出都驻疆,虽战功赫赫,但未能在朝中争权。现今朝中仍有八位皇子在权,大致可分为三派:
东宫,临亲王,以及封为郡王的二皇子与四皇子。
而在这愈演愈烈的风浪之中,丞相的站位着实耐人寻味。
到了临亲王迎娶丞相女过门的那一日,庆都红街二十里,百家酒肆免费开放,喜朱窗不停地抛出,地上红衣花鞋的娃娃们敲着小鼓,大红花瓣扬了一路,迷乱了一群百姓的眼睛。
临王府门口车水马龙,宾客几乎要将门槛踩断,唱客名的门卫喊到嗓子哑了,一个接一个地上岗。
“户部尚书杜大人到!”
“八皇子殿下到!”
“兵部侍郎李大人到!”
“刑部侍郎萧世子到!”
不少宾客闻声转了眼去瞧门口,好奇起这位大庆史上最年轻、且以附属国世子身份入驻朝野的刑部侍郎,更多的女宾客更是悄悄打眼偷望。
一只手轻撩起衣摆,踏进一只流云皂靴,隐约一双修长笔直的腿晃过,墨色衣摆便已垂下。来人腰身劲瘦,右腰系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