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眉宇果然又舒阔了几分,似乎心情极好,自不在意她这点随意,摸摸头,摸摸脸,又掐掐肥脸,将她当成了有趣的玩具一般,或者说是宠物比较妥当。
等陆禹心满意足后,阿竹连滚带爬地跑开,坐得离他远远的。
陆禹手端茶盏,含笑地看着她,眉目精致秀美,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极致的雅治及精贵,突然问道:“胖竹筒有想过以后要干什么?可有什么人生目标?”
这话问得真奇怪,阿竹忍不住瞅了他一眼,对上那双有些游离的双眸,突然想到他虽然是金尊玉贵的皇子,深得帝宠,但那帝宠却让他犹如被架在火上烤的小鸟一般,也不是那般的安全无忧,前头还有七位皇子都对他虎视眈眈,宫里宫外无不盯着他,不是想扳倒他,就是想从他这里得到好处,稍不慎,便会万劫不覆。自古以来,能登上皇位的,从来不是最受宠的皇子。
想了想,阿竹说道:“我的人生目标呢,自然是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然后带着满意的嫁妆,嫁个不美不丑不凶不懦弱有担当的男人,成亲后生两个孩子,第一个是男孩,第二个是女孩。等长子能独当一面,女儿也顺利出嫁后,将管家中馈诸事交给儿媳妇,就做个万事不管的太夫人,每天过着养花弄草、下棋喝茶的悠闲隐居生活,然后比夫君要早老死……”
“……”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严肃但侃侃而谈的小姑娘,连肃手站在一旁伺候没表情的婢女甲三都忍不住露出了一脸傻样。
这是个六岁的小姑娘该定的目标么?怎么这么的……没志气?或者心太宽了?她想太多了吧?
陆禹愣了下,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又将阿竹拖了过来揉着胖脸,笑意将眼中仿佛万年不化的清冷覆盖,整个人如春风佛柳岸边的美少年,漂亮剔透、姿容秀色。
“不是嫁个出身煊赫的夫婿,一路荣华?”陆禹忍不住问道。
阿竹摇头,她可不想嫁个身份煊赫却三妻四妾的男人,会恶心的。不若傍着靖安公府,嫁个家世不如她的男子,压得他不敢有异心,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当然,能不嫁最好了,但那些是不可能的。
“没出息!”
阿竹十分坦然地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非所有人都有一样的野望,王爷又安知世间女子的人生目标都一样?”
原本只是当她是小孩子胡言乱语,但当见她神色认真,并非说笑,陆禹不禁也认真以待,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禁点头道:“确实如此!”
阿竹顿时抿唇笑起来,第一次得到这少年的认同了,连吹在身上的冷风都不觉得有多冷了。
旁边伺候的碧草再次惊呆了,她素知自家姑娘是个有主意的,但却没想到会说出这翻话来,若是她再大点儿,听到这话的人要说她不知羞了,但——那矮墩墩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个天真不谙世的小孩儿,实在是当真不起来。
一阵北风吹来,亭外有几株含苞待放的梅花,在枝头中微微颤抖。
不远处一名小厮疾步过来,见到凉亭里的两人,便笑着上前行礼道:“王爷,我家少爷请您去松涛院一叙。”
阿竹眼尖地发现这小厮是大堂哥严长松身边贴身伺候的书童,严长松是长房嫡出,今年十五,过了年就要为他看对象了。不过他是靖安公府长房嫡孙,老太君和严祈华对他的婚事都极为慎重,并不急着给他相对象。
此时严长松的小厮会在这里,让阿竹意识到,端王能如此自在地在靖安公府行走,恐怕有自己堂哥帮忙的结果。只是,她从来不知道,那位与大伯一样严肃谨慎的堂哥会做这种事情,他又如何与端王有这等交情的?
陆禹起身,又拍了拍阿竹的脑袋,说道:“本王今日极高兴,下回再见时可是要考核你的学习棋技,不准偷懒!”说罢,似乎对阿竹呆滞的表情极为满意,洒然而去。
阿竹站在凉亭目送着陆禹离开,面上有些纠结,抬头眼巴巴地看着碧草,说道:“我阿爹都不管我呢,他干嘛这么上心?”
严祈文对阿竹真是疼入心坎里,阿竹喜欢下棋便为她寻来孤本,有空陪她下几盘,以引导她的乐趣为主,根本不会想要考核什么。相比之下,这陆禹未免也太负责任了?
碧草同时无语,她也不知道这位王爷为何那般上心,难道真是像他戏言的那般“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是老爷听到这话,绝对会哭的!
半晌没答案,阿竹不再理会,便往内花园行去。
到得内花园暖房外,阿竹又想起了先前在院子里见到那群彪悍少女打架的事情,顿时心塞。今天这一幕,给了她莫大的启发,她要学习像堂姐严青桃那样弱柳扶风的女子好呢,还是学习那些彪悍的勋贵姑娘好呢?
暖房外守着几个婆子,见到她纷纷行礼,便有丫鬟掀了帘子出来,发现来的是阿竹一个小孩子,目光微转,便在旁边人提醒下上前来行礼。
这是安阳长公主所出的昭华郡主的婢女,待阿竹进了暖房后,那婢女亲切地拉着碧草,寒暄一翻后,笑道:“这位姐姐,你们一路过来可有见到什么人么?”
碧草心中一突,笑道:“没有,老太君吩咐我家姑娘过来寻姑娘们玩耍,姑娘刚从老太君那儿出来,就直接过来寻几位姑娘玩儿了,倒没有遇到谁。”
那婢女笑了笑,便不再说话,挽着她的手一起进了暖房。
掀开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