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从未承认过他的小儿子,透过那白得异常的面容,他仿佛看到了五官相似的一张女子的脸。
梨雪,他一生中最爱却伤害最深的人。
他颤抖着开口:
“你,你大哥是我安排人带过来的。不知他怎么知道了你去沧城之事,咳咳咳,幸好,幸好你没事……咳咳咳!”
解明远刚说两句又猛烈咳起来,气血涌出,他手中的帕子鲜血尽染,便将那口血生生地压了下去。
解惜欢从未真正直视过谁,包括眼前这个血缘上的父亲;然而此刻,他清楚看见他死灰般的面容,一个濒死之人,却不知自己该喜该悲。
这人生下了他,又让他和娘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身陷让幼小的他觉得厌恶的一切:令人害怕的黑暗、刺鼻的脂粉味,无尽的吵闹声……
还有这两条残疾的腿。
但他毕竟给了他十多年衣食无忧的生活,让他免受饥寒,现在又要把解家所有的一切给他……
“啊……”解明远突然叫了一声,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似从死亡之神手里挣脱开来。
“我刚才看见你娘了,呵呵。”解明远脸上浮现欢喜的笑,模糊不清道:“她说她一直在等我,梨雪还在等我……”
“你说什么?”解惜欢静静问道。
“我说我马上就去,马上,马上……”解明远微笑着轻道,突然又看向解惜欢,满脸痛色道:“爹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你娘……对不起……”
在解府的日子,解惜欢听了谢明远很多次这样的道歉,这次他依然和之前一样,只沉默不语。
娘已经听不到了,而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解明远也不再奢望得到解惜欢的原谅,更加不会奢望从他那里听到一声“爹”,他身体向前倾着,伸手似要抓住面前的解惜欢。
“我要死了,可还是要对不起你……”
面对父亲的双手,解惜欢无动于衷。
“惜欢,你能答应我吗?把解家交给你……”
解明远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瘫倒在地,这时解惜欢开了口:“我既去了沧城,那便是答应了。”
“哦,对,我,我忘了,呵呵……好,好惜欢……”
解明远脑中混沌一片,意识渐渐丧失,但口中喃喃不停:“己怜,不要告诉……我死……不要告诉……啊……”
“好。”
解惜欢平静地看着仰在地的解明远,鲜血从他微张的口中涌出来。
“好……好……”
解明远想碰触下这个儿子,但仅存的一丝意识告诉他,还有一件事情,死之前必须要做的事情。
他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艰难地朝解知冕方向蠕动,口中血流不止,所过之处,地上便是一道道血痕……
解明远是要杀了解知冕。
解惜欢双目闪过讶色,终于俯下身,抓住了解明远的手腕。
深夜,整个解府寂静无声,浊岩直奔解明远书房而去。
书房门口守着一个四十出头,中等身材的人,正是武平。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武平也不知如何回答,屋内悄无声响已近一个时辰。
随后跑来的小笛子见浊岩和武平一言不发,心中更担心主子,他敲了敲门,小声道:“公子?”
屋内久久无声。
“公子你没事吧?”小笛子又道。
良久,屋内响起解惜欢暗哑的声音:“武平和浊岩进来。”
第二日,解己怜的卧房。
一个丫鬟趴在床沿半睡半醒,突然,床上的解己怜呓语一声,她马上醒来,见小姐又是一头的汗珠。
琴儿轻轻擦拭着,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整整一夜,小姐翻来覆去不停呓语,甚而从梦中惊醒。
“小姐,小姐……”
琴儿边给解己怜擦汗边唤道。
“哦,琴儿……”
解己怜睁开眼,她做了个噩梦,但又好像真的一样。她忽地坐起来,慌道:“快,快,我要去见爹……”
她们打开房门时,却见小笛子候在门外,他说二公子要见小姐。
二哥果真坐在前厅的饭桌旁,解己怜有些惊讶和不安,因为解惜欢几乎从不来前厅和他们一同吃饭,无论何时他总是待在自己的芜园里。
解己怜记得她小时候会去二哥的院子里面玩,因为那时爹和大哥总是很忙,经常不在家,但二哥一直都对她视而不见。
“二哥!”解己怜唤了一声。
“己怜。”解惜欢停顿了会儿,才开口唤出这个妹妹的名字,这让解己怜有些受宠若惊,这是这是二哥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嗯,二哥。”
解惜欢又停顿了片刻,似在思索,饮了口茶才接着道:“昨夜,我已安排浊岩将……”
解己怜正等着爹与大哥的情况,不想二哥说到一半却停住,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了她。
解己怜接过一看,入目“己怜”二字——是她熟悉的爹的字。
“吃饭吧。”解惜欢道,又不咸不淡地扔下一句“有事可去芜园找我。”,便让小笛子将他送回了芜园。
解己怜看着二哥的背影,依然淡漠而孤独,但给了她一句温暖的话——她有预感,不管爹的信里写些什么,他肯定不会在解府里,不在她身边了。
但也不管爹的信里,给的是一个残酷的现实还仅仅是一个噩梦,她都不会逃避,而会坚强起来。
因为爹一定希望她这样,因为她还有二哥。
武平领着四五个下人进了芜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