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逸幽兀自沉默着,原本古铜色的肌肤在日光下泛白,干净瘦削的面容犹如雕刻般英俊。他一手捏着佛珠,一手攥着一个神秘的金印,不知是陷入了深思还是陷入了梦境。一年前,高逸幽以一人之力带动五千昆仑山奴隶起义,与北疆的西戎人混战,之后与大藏国活佛相识、结盟,汹涌气势直逼中原乱世...他是注定戎马的将门之后,而此刻的他,却如静默的佛陀。 仪式仍在进行,男子的剑眉忽然紧紧蹙起,剃光的额头渗出大颗冷汗。格桑卓玛有些担忧地扯了扯活佛的衣袖,曲平嘉措却只淡淡一笑,一切都势在必得。过了许久,高逸幽忽然从梦魇中惊醒过来,袅袅轻烟,梵音缥缈不绝中,他慢慢睁开眼,满眼都升腾起她的影子...高逸幽忽觉胸口一阵钝痛,他恍惚地伸出手想要捉住什么,金灿灿的“昊天印”从他的指节掉落,只听他喃喃自语,吐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名字:
“若情...东方若情...”
他又梦见了东方若情,这次却是一个噩梦。梦里那个永远停留在十岁的小公主忽然长大了,她头戴凤冠,一袭曳地的血红色宫装,独自一人走在漆黑的深宫里。那韶华绝美的容貌,美得令人窒息,然而梦里的东方若情披头散发,目光凄怨。更可怕的是她的双足竟然锁着一条长长的脚镣,她唱着不知名的歌谣,等待着什么...
难道,是在等我么?
高逸幽心头一颤,五年前他被贬离开京城之前,曾经秘密地入宫见了母亲韩阳夫人最后一面,也就在那次会面中第一次见到东方若情。年仅十岁的她亲手将一个锦盒交到了高逸幽手中,并且嘱托,只有在西昆仑挖到金矿之后才能打开...十五岁的高逸幽带着满心困惑与屈辱离开中原,每次无论敲打摔砸,都无法打开一丝一毫。直到四年后真的挖到金矿,他发动奴隶暴乱,斩杀所有监工,才在工头的私人遗物中发现了一个龙纹锦囊,那锦囊里装着的,正是打开锦盒的钥匙...
他打开锦盒,在极度的惊愕中发现那盒中之物正是高家的“昊天印”,从他祖父临江王高承焕手中世袭的兵权象征。与此同时,他同样寻到了一封东方端华留下的密函:
“昊天印物归原主,朕将它从你父亲手中收回,又以这样隐秘的方式让你真正承袭它的力量。这些年你一定在疑惑朕为何不将高家灭门,为何要将你发配蛮荒之地。是折磨你,历练你,还是利用你?现在你明白了,朕恨的是先帝,恨的是容家。对于高家,朕不屑利用,也不屑毁灭!这昊天印属于你父王封地的十五万湘军,它在你手里,你如何用它,皆是你自我承担之命运!真正能为者,朕从不畏惧他的觊觎。因为这江山在朕手里,早就失去了它应有的意义...然作为交换,抑或是代价,朕唯一的女儿会遵照皇命嫁你为妻。若你归来时朕已不在,请你保护若情,照顾她一生一世。”
他忆起那一生皆是谜题的传奇女皇,原来,他就是东方端华留下来对付墨天诏的后棋之一。表面上收回昊天印的兵权,实际上是将高逸幽送到了墨天诏无法干预的地方,让他用若干年的时间积蓄力量,卷土重来!他必然要回中原,因为他的父母,更因为女皇从那时起就人为地种下了他和东方若情的缘分,她怎能如此豪赌,结果她真的赢了,真的以此牵制了高逸幽的心!
“逸幽,”活佛的轻唤将他猝然拉回现实,“你又想起过去了吗?”
“是,当我在最宁静的时候,我仍然想起她。”高逸幽深吸一口气,他暗红色袈裟拂在地上,更衬得修长俊朗:“我的过去是我的一部分,那是我的家,我的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