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也被拐上了山,说李家庄已经被搬空,一把火烧作白地,从此梁山就是咱家了!
李应彻底呆若木鸡。但当初是谁跟梁山来的眼线称兄道弟喝酒吃肉,说他平生最佩服梁山好汉,恨不得上山一同聚义来着?
坑来坑去,坑了自己。从此李应死心塌地在梁山住了下来,每次喝醉酒,也会吹牛怀怀旧:“想当年老子做大官人的时候,比你们几个八辈子加起来都有钱……”
直到柴进上山,他吹牛的时候才收敛了些。
于是两位前土豪同掌梁山钱财,也变成了顺水推舟之事。李应跟梁山诸人关系都不是太紧密,做事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像柴进,天生的责任心,爱揽事儿,你就是让他编个花篮儿,他也能想办法给编出个遍地缠金万字纹来。
平日里的月底对账,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可今天,小喽啰都觉得十分稀罕:“你说他俩能商量什么呢?”
柴进的房间里确实不停传来对话声音,有时候音调还挺高,似乎是两人各不相让。有时候房间里还传出第三个人的话语。
小喽啰对那第三个人颇为敬畏,缩缩脖子,往里一指:“那个是蒋敬蒋大哥,也是个不凡的人。”
蒋敬其人绰号“神算子”。这个名气在北方黑道里可算是独一份。别的梁山好汉都是使枪弄棒,平日里打架杀人,也是朴刀腰刀居多。使剑的已经是少数,属于轻度装逼行为。
而蒋敬,他的兵器,是背上一部硕大的铁算盘,算盘珠子个个精光锃亮,隐隐泛着血光。
没人见过他出手,没人知道这奇门兵器到底有多大威力。
蒋敬上山之后,很快就流行起了一个说法:因为见过他出手的人,都死了。
平日里梁山好汉们喝酒吵架,若是觉得对方武功不济,很常见的一句威胁就是:“信不信一刀将你剁作两段!”
而如果觉得对方智商低微,需要鄙视一下,那句狠话通常就变成了:“你这厮,脑袋定是让蒋敬的算盘珠子砸出坑来了!”
如今,柴进的书房里哗啦啦一声奇响,想必是蒋敬把他那算盘拍桌子上了。
噼里啪啦片刻声响,如同大雨滂沱,又顷刻间阳光普照。只听一个珠圆玉润的声音说:“一共是三万九千八百六十四贯零八十四文,还差着一千两百二十八贯三百二十五文,大官人,这个月亏得略有些多咧。”
语调有点怪。外面小喽啰掩嘴笑了一声,说蒋大哥祖籍湖南潭州,是梁山上少有的南方人,脑瓜顶顶聪明,可说话就这个调调儿。
屋里静了一阵,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大声一叫:“亏亏亏,老是亏,大官人,不是兄弟说你,这梁山上使不得妇人之仁,有些钱根本不该批!想我当初当庄主的时候……”
柴进没说话,想必是左右为难了一刻,才道:“自家兄弟,总不能厚此薄彼。况且这数目不算多。宋大哥有意等入秋去攻华州,到那时,应该能取不少钱粮。”
蒋敬又是噼里啪啦一算,立刻接话:“二十万贯,硬是有的。”
李应又叫:“问题不在这里!一个个州县攻过去,也有损耗,也未必都能赢,又不是个……不是个……”
他有点词穷了,潘小园在心里给他接了一句:“不是可持续发展之道。”
听着屋里三人还在来回来去的僵持着,面对巨额亏空赤字,谁都想不出个一劳永逸的点子。若按照前几个月的惯例,库房里钱粮储备既然还够,那只好先不了了之,大家耗到天黑,各自告辞而回。
柴进忽然唤来小喽啰,低声问:“外面已经有人等着了?”
那小喽啰连忙答是,又呈上一叠字纸,也笑嘻嘻低声回:“她说了,这个先给你几位瞧瞧,若是觉得好,再叫她来问话也行。”
柴进简直觉得不要太贴心。本来跟潘小园约的今日面谈,就有把她引荐给另外两位财务官的意思——只要她确实能帮上忙。潘小园在外面也听出了这么个话头,心想既然暂时没法单独见到柴进,不妨先把策论送给他交差。况且,自己一人的主意,拿给钱粮三巨头同时审阅,也会更靠谱些吧?
李应接到外面送来的那一沓子纸,一看是萧让的字迹,明显疑惑:“这是什么?”
两人也知道柴进最近在忙着请外援。他俩倒乐得清闲,反正忙的不是自己。此时正好人家送来劳动成果,他俩也就坐享其成,凑一起翻阅起来。蒋敬低低惊叹了一声。
满满十几页,前面是海量的现状分析,后半段则全都是胆量突破天际的新点子,有些甚至颇有当年王安石变法的遗风。再加上词句优美文采飞扬,钱粮三巨头同时看得入神了。
“……这、这不是市易法的壳子?这不是要谋反咯?”
蒋敬话音刚落,房屋内外同时哈哈大笑。梁山强寇怕谋反,贼喊捉贼,说起来笑掉同行们的大牙!
蒋敬也有点不好意思,说半路出家,还不太习惯。
柴进笑道:“咱们身在梁山,什么法令行不得。这些点子里,倒是有不少十分可取的。不然咱们商议一下,再请晁宋二位大哥商量商量,先试试……”
潘小园在门外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忍不住抿起微笑,理了理鬓发,衣襟扯扯平。看来另外两位也都是高水准文化人,基本上能理解她的意图。
说起来,她的点子也十分基本:推进私有化,保护私有财产,引入市场竞争机制,设立宏观调控司,并且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