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静静。
旁观至今的裴琰却是还惦记着裴弈头先与他说的话,赶忙紧走几步跟在后头追问道:“爹啊,您不收拾弟妹了?您不是说要我看着您处置弟妹好让我服气……”
裴弈脚下一绊,恨不能回头一巴掌拍死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儿子!
裴琰见父亲只管往前走而没有理会他的意思,锲而不舍道:“既然您不处置弟妹,那儿子就让楚明玥留下来了啊!不然您总是不能厚此薄彼您说是吧?您看啊……哎,爹您别走啊,儿子还没说完呢啊……”
裴玑在后面看着父兄一避一追的背影,低头笑了笑,回眸望向楚明昭,道:“走吧,咱们回去。”
楚明昭抿抿唇角,被他挽着步出大殿后,低声道:“王爷会就此收手么?”
裴玑眸光微动,轻叹道:“恐怕没那么容易,不过眼下这一关是暂且过去了。”说着话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不必担忧,有我在,你什么都不必怕。”
楚明昭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微微点头。
信国公府,内书房。
时近七月,海棠花期已过,果子却尚未成熟。范循伸手推开窗牖,眼望着枝头青色的海棠果,压抑地叹息一声。
襄王入京后,他也回了京城。他一回来就差人四处去打探楚明玥的下落,他知道楚明玥一定没有跟着楚怀和等人南下。但尚未探查出眉目,他就被他祖父派去接他堂妹去了。
当初楚圭为楚怀和重新遴选太子妃时,颇有意将范希筠择为内定人选。但信国公府未出阁的姑娘也只剩一个范希筠了,根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搭在楚怀和身上,否则他日新帝登基,国公府拿什么与皇家做亲固位呢。于是祖父冒险忤逆楚圭,谎称范希筠染病,被送去了乡下静养。
楚圭自然知道这不过是托词,但祖父动作很快,他没抓着把柄,何况他还有用得着国公府的地方,战事又紧,便也没有深究。
如今襄王已经入京,是时候让范希筠回来了。头先他在山海关一战中向襄王示好时,襄王言谈间也颇有与国公府做亲的意思,想来凭着他这堂妹的出身,少说也能做个太子次妃。
范循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楚明昭。他瞥了一眼窗外的碧空云影,目光幽暗。
他一直都在等,等着楚明昭被皇室扫地出门。
他正神思缥缈间,书童鹤鸣敲门进来。
他见鹤鸣低着头吞吞吐吐的,不耐道:“到底有没有打探到那贱人的行踪?”
鹤鸣忐忑道:“禀……禀少爷,二公主……”说着忽觉不对,忙改口,“楚明玥已经被临邑王接入宫了。”
范循挥拳往案上重重一砸,眼神阴鸷:“这个贱人倒还有些本事。裴琰也是奇了,竟还肯承认楚明玥。”他陡然想到一种可能,裴琰会不会也知道那个秘密?然后认为楚明玥就是那个天生后命的人?
范循嗤笑一声。裴玑死抓着楚明昭不放,裴琰却是顶风收留了楚明玥,这兄弟俩是都在赌么?
他一转眼看到鹤鸣期期艾艾的,知他还有未尽之言,催问道:“有话快说!”
鹤鸣缩了缩脖子,低声道:“少爷,来回话儿的人还说,如今宫中传出一个消息,世子妃……世子妃已经有了五个月身孕。”
范循耳旁一阵嗡鸣,一把揪住鹤鸣的衣襟,目光如刃:“你确定是世子妃?没听错?”
鹤鸣觳觫不已,愣愣点头。
范循只觉一股火气往上窜。五个月,那岂非他离开广宁之前她就怀上了么!会不会还是裴玑上元那晚将她抢走之后让她怀上的?若非裴玑那晚用了下三滥的伎俩,他怎么会失手!
亦且,他原想着等大局一定,裴弈必定将楚明昭扫地出门,届时楚明昭还是得回到他身边,但如今她有了皇室骨血,状况便不同了。
范循一张脸阴能滴水。他的手指慢慢收紧,眼中火星迸窜。他一把甩开鹤鸣,转头大踏步往外走。
他要尽快弄清楚当年的真相。
范希筠从自己院子出来后,领了两个丫头往后花园去。路上遇见一身戾气的范循,当下一怔:“三哥这是……”
范循并不理会她,一径掣身而去。
范希筠呆立少顷,回神后对丫头轻声道了句“走吧”,兀自缓步前行。
她在乡下寄居了将近一年,如今陡然被接回国公府,自然知晓个中缘由。
她抬眼望着面前漫撒而下的明耀日光,眼前不由浮现出她在南苑看到的那个灿比金乌的少年。少年飒飒御马,风姿华茂。
范希筠心中嗟叹,人生际遇有时真是玄妙。
三日后,裴弈将裴玑叫去了乾清宫。
“我仔细思量了,”裴弈看向不动声色的儿子,“楚氏可以留在宫里面养胎。”
“那孩子生下之后呢?”
裴弈早料到他会这么问,当下道:“届时再议。”
裴玑知道他父亲说的这四个字里包含了太多用心,但他如今不好戳破也不能戳破,何况纵然他眼下跟他父亲闹一通,他父亲勉强让步,父子两个达成什么左券,将来他父亲也很可能会变卦。说到底,权柄握在他父亲手里,想要如何,都是他一句话的事。不过,不论他父亲预备如何,他都有信心帮昭昭挡下。
裴玑凝思一回,垂眸道:“那真是要多谢父亲了。”
裴弈见他居然只是讽刺他一句而没有再提旁的,正觉意外,就听他继续道:“不过,儿子有言在先,儿子绝不会再娶旁人,父亲要选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