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会说话,您别见怪。我的意思是,你们那的姑娘都是好姑娘,应该找个更好的,我家里情况特殊,现在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结了婚才能更好为革命做贡献,这结婚也是完成革命任务的一个重要方面!你家有啥特殊的?不就是成分不好吗?秀英都表态了,只要你以后能彻底跟坏分子家庭断绝关系,她不会嫌弃你,还会帮助你从思想深处闹革命,灵魂深处……”
“江副队长,”周阳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我现在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这趟真是辛苦您了,要不今天晚上在这吃顿饭吧?没什么好招待的,您别嫌弃。”
“怎么会没这方面的打算?你年纪也不算小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你到底有什么顾虑,跟我说说!咱们革命同志。就得有‘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劲头儿!做事哪能瞻前顾后磨磨唧唧的!”
江副队长急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地上走来走去,冲周阳豪气地一挥手,“快点!别跟个娘儿们似的!你到底有啥顾虑。直说吧!秀英跟我脾气最像,就喜欢直来直去!看你干活多爽利,怎么到了节骨眼儿上就这么墨迹呢!”
周阳简直要扶额了,这不想娶就是不想娶,还非得有什么顾虑?
“江副队长。我刚才都说了,我家庭情况特殊……”周阳耐心地给她解释,刚说一半,马上就被打断了。
“你看你早说嘛!行了!我知道了!你在家听信儿吧!”江副队长如来时一样,一阵风似地走了。
周阳半天没反应过来,回头问周晚晚,“我说什么了?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晚晚摇头,这位大姐自说自话的能力真是强,这个时候的铁姑娘都这么强势?周平也没这样啊?
沈国栋周末回家,知道这件事以后哈哈大笑。“那铁姑娘还能叫姑娘?!真娶回来跟娶个老爷们儿有啥区别?阳子,你到底干什么了?竟然让铁姑娘给看上了!?”
沈国栋笑得直拍桌子,“完了你!以后出门小心着点儿吧!小心铁姑娘来抢亲!”
周阳不跟他一般见识,周晨看不过去了,“那你说,什么样儿的算姑娘?你们单位那个非要给你洗衣服的算不算姑娘?”
沈国栋不笑了,还有点苦恼,“老子衣裳又不埋汰,她见面就盯着让老子洗,你说我咋觉得她对我有意见呢?惹急了老子把她调去看粮库!”
周晨实在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就你这样儿的,还好意思笑话别人?”
“老子又没让铁姑娘看上!”沈国栋接着笑话周阳,“你说铁姑娘是不是铁拳头、铁肩膀?到时候你俩打架。她一拳能把你揍蒙圈了!”
“别这么说,”周阳是个厚道人,“他们也不容易,一群大姑娘,干得活比男人都累。”
“阳子,你不会真看上人家了吧?那姑娘啥样儿啊?你真看上了?”沈国栋奇怪极了。“不能吧?你喜欢那种硬邦邦五大三粗的?”
“别胡说。”周阳赶紧阻止沈国栋,“你们可别乱说,我倒没啥,可别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我连见都没见过,扯什么看不看上的。”
周阳没见过的这位侯秀英姑娘,周晚晚马上就见到了。
二道坎小学的思想教育课,请先进人物做报告,就请来了这位连续两年获得三八红旗手的侯秀英姑娘。
侯秀英中等身材,看着很结实,梳双辫,留短发,穿着蓝色劳动布衣裤。衣服已经洗得发白,在屁股和膝盖、手肘上都打了灰蓝色的补丁。
她有点紧张地看着台下的几百名小学生,紧张得声音都有点抖了,有些僵硬地看着台下,开始讲他们铁姑娘队的事迹。
上山拉石头,还要在石头里掺沙子,一车足有一千斤,干了一天晚上还要夜战,好几次她都累得连人带车翻到沟里去。
修河堤的时候,他们铁姑娘队的工棚离河边最近,每次下雨涨水,都是他们最先冲出去抢修加固大坝。在泥水里摔倒了再爬起起来都是家常便饭,跳到河里去组人墙挡洪水他们眼睛都不眨一下。
为了保生产,他们在下霜的初春抱着被子去盖秧苗,晚上没被子盖,就找个窝棚说笑话,一直说到天亮。
……
侯秀英嗓门儿没江凤莲那么大,说起话来还带一点点的山东口音,讲到后面,越讲越顺,也不紧张了,还走下台来让孩子们摸她手上厚厚的老茧。
那是一双干力气活的男人才会有的手,手指粗大,骨节突出,硬壳一样的老茧遍布手心,新旧伤口相叠,完全看不出来是一双姑娘的手。
“你摸摸,别害怕。”侯秀英挨个让孩子们摸她的手,走到周晚晚面前,看她不伸手,放柔了声音鼓励她,耐心又亲切,跟那个急性子的江副队长完全不一样。
周晚晚轻轻地抚了一下她的手心,她一把抓住周晚晚的手指,笑着夸她,“你是周晚晚?名字真好听。”
侯秀英很快回台上接着做报告去了,周晚晚看着她挺胸抬头飒爽英姿的样子,跟她想像的那个翻版的江副队长完全不一样。
做完报告,侯秀英把周晚晚单独叫了出去,硬塞给她一把水果糖,没头没脑地跟周晚晚套近乎,“我要是能有你这么个妹妹就好了!你大哥真是有福气!”
铁姑娘也是姑娘,说完这些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跟周晚晚大眼瞪小眼了几秒钟,转身跑了。
周晚晚看着手里的糖,忽然就笑了,哥哥们大了也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