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陈澍应。
“你妈妈她……”林听雨接着说,“可能,也反应过来了吧。”
“嗯。”陈澍还是一个字。
没有感情,没有起伏,也没有畏惧。
“怎么办?”林听雨问,像是在问陈澍,又像是在问自己,“该怎么办呢?”
“你当初,”陈澍开口了,“是怎么跟你妈出柜的?”
林听雨松开手,抬起头看陈澍。
陈澍也回头看他。
“我……”林听雨动了动嘴唇,一时无言。
陈澍转过身来,和林听雨面对面坐着。
他牵起林听雨的两只手,握在自己手中。
他看着林听雨那双漂亮的眼睛,声音很淡,却很认真:
“说给我听。”
林听雨很早以前就出柜了。
那会儿是初中,有一天晚上,吴女士在工作上不顺心,被同事用林凯的事情嘲讽。
下班回家后,她坐在客厅里,喝醉了酒,又哭又闹,拿着林凯留下来的皮带把正在弯腰收拾酒瓶的林听雨抽了一顿。
林听雨咬着牙承受完一顿毒打,一声不吭。
那天放学回家的路上,他被一群同龄的糖厂孩子堵住,拎到居民楼天台给围殴了一顿,腰上被撞了一大块淤青。
回家还得装作没事人,收拾被吴女士扔了一地的酒瓶,当她的撒气筒。
吴女士累了,把皮带扔到一旁,整个人披头散发地往沙发上一倒,像一具直挺挺的尸体。
林听雨跪在地上,光着上身,整个后背都是交错的抽痕。
沉默半晌。
“妈。”林听雨突然开口。
声音很沙哑。
躺在沙发上的吴女士转过头,木然地看了他一眼。
几乎没有任何缓冲,也没有犹豫,林听雨盯着面前一个倒在地上的绿色酒瓶,说:“我喜欢男的。”
屋里一片死寂。
片刻后,吴女士从沙发上坐起来。
“你说什么?”她问,“你再说一遍。”
“我说,”林听雨抬眼看她,表情很冷静,声音也是,“我喜欢男的。”
“……”吴女士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你是同性恋?”
林听雨抬起头去看吴女士的表情。
这样的表情在吴女士脸上出现过很多次。
眉头深锁,眼睑眯合,唇部肌r_ou_上提,整个面部肌r_ou_绷着。
林听雨知道,这个表情叫“厌恶”。
但现在,她的眼神里多了别的更复杂的东西。
林听雨分不出来。
可能是震惊,可能是恶心,或者别的什么。
也可能都有。
“我是啊。”他笑了笑,唇角上勾的弧度带着点无所谓的轻松情绪,“先告诉你了,要打今晚就一块打吧,省得以后还得挨。”
吴女士没说话,也没动,就这么僵直地站在林听雨面前。
林听雨看着她,没说话。
僵持须臾。
吴女士弯下腰,捡起林听雨面前的那个玻璃酒瓶,对着他的脑袋砸了下去。
“我跟我妈出柜那天,我差点被她打死。”林听雨说,“后来动静太大,邻居过来砸门,看到我满头是血地躺在地上,才打了120。”
陈澍的喉结艰难地滚了滚。
他把林听雨抱进怀里。
陈澍一点都不想听林听雨说过去的事情。
这会让他反反复复地想起,那天林听雨从走廊边上跳下去的噩梦。
“……后来呢?”静默一会儿,陈澍最终还是问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