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大悟的感受并没能让央玄凛好受多少,反而让他仿若凉水瓢泼灌下,浑身陷入一阵冰凉之中。
这样的感受实在不堪,央玄凛不愿意承认,也无法承认,他如今的满盘皆输,竟会是输在姜凝醉这一环上。想着,央玄凛手里的长剑一偏,锋锐的刀剑就刺破了颜漪岚稚嫩的肌肤,擦出一道血色。
“所以你从没有想过要嫁给孤王,你的妥协,不过是演给孤王看的一出戏。”有血滴滴沿着剑身溅落地上,天边闪电惊声炸响在耳边,央玄凛面色苍白,眼眸像是染了血般猩红。“凤仪,孤王到底还是小瞧了你。”
可是凤仪,我如今的痛,你会不会明白?那种恨不能将心剖出来的痛,那种被所爱之人欺骗的痛,你究竟会不会明白?
央玄凛的眼里突现出恨不能焚毁一切的恨意,他握住剑的手随之用力几分,剑身狠狠刺进眼里的颈项里,几乎是贴着颈边的动脉处游走。
“这种滋味不好受吧?”血像是落不尽的雨滴,顺着剑身慢慢淌落,央玄凛笑得凄怆。“被人捏住软肋的感受,这种疼痛,你如今可否也会明白?”
颜漪岚仍旧沉默,闪电映出她因为受伤而苍白的脸颊,她的眼神却比天边的光亮更加凛冽犀利,她惨白的唇微微抿起,明明生死全被央玄凛掌控在了手里,她却还能笑得出来。
颜漪岚嘴角扯开的弧度实在是刺眼,如今看在央玄凛的眼里,竟是如此的淡定,淡定冷漠到不知死活的地步。也是直到这时,央玄凛才恍然发现城楼之上只有他们二人,颜漪岚故意遣散了所有的侍婢,甚至支走了碧鸢,像是早已等在这里,等着他来。
颜漪岚在等着他来,或许早已设想好了种种可能,其中必定也有如今的这个场景,而她不躲也不闪,似乎一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他最是害怕如今颜漪岚的这抹冷冽眼神,她里面全部写满了无惧,他太了解颜漪岚了,这样的她,连生死都尚可不看在眼里,像极了一个孤注一掷的亡命之徒。
他们之间,终归是会有一个结果,一个胜负。而颜漪岚便是等在这里,同他算这一笔拖欠多年的帐的。若是颜漪岚赢了,当年央国对颜国的恩情,她一朝还清,从此央颜两国互不相欠,而他们也自当恩欠两偿。
只是这本来就是一场不太公平的计算,因为央玄凛不论输赢,这一刻,他都是个输家。他早已在颜漪岚这里输上了所有。
颜漪岚自唇边漾开一抹笑,“看来,是我赢了。”
比起满盘皆输的滋味,最让央玄凛心如刀剐的却仍是颜漪岚的欺骗和手段,那种疼,那种痛,就算是九五之尊,也不过是血肉之躯。
央玄凛手里的剑几番松了又握紧,他用剑尖挑起颜漪岚的下巴,动作透着恨意和轻蔑,可惜颜漪岚眼里的表情那么寂淡而镇定,像是早已看穿了他此刻的狼狈和不堪,所以即使到了这一刻,也依旧冷漠得令人心惊。
“凤仪,”央玄凛颓然一笑,眼里有疯狂的恨意滋长。“你当真以为孤王不会杀你?”
“你可以杀了我。”颜漪岚指尖轻捏住剑身,缓缓移到她的颈边,笑容好似沾了血一般触目而瑰丽,如同一朵开在地狱深处的莫桑。“只是我尚有一句话,想要问问北央王。”
此时的颜漪岚仿佛从地狱走出来的修罗,浑身嗜了血一般地泛着猩红,美得妖冶而危险,竟让央玄凛瞬间如同失了魂魄的傀儡,望着眼前诡异的画面,忘了动弹。
“吴王在城外俘获秦颂的军队,依着如今眼下的敌我状况,北央王是想要带着你的将领安然离开颜国,还是打算让央国的这五千精骑统统为我陪葬?”
即使刀剑滑入喉,颜漪岚也仍然可以如同坐在高处一般淡然处之,眼底里藏的尽是睥睨众生的光,那些都是央玄凛曾经最倾心的模样,如今却让他恨入心扉。他从没有哪一刻像今天这般痛恨她的冷漠从容,他宁肯他爱的女子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平常人家,也不希望他爱了几千个日夜的女子,竟会是眼前这样的风华凛然。
“好…好一个颜国长公主。”从颜漪岚的颈边缓缓移开剑,央玄凛眼底有最热最痛的星光闪烁,他一字一句,仿佛从咬紧的牙关溢出来,却又无不带着心底最沉痛的叹息。“是孤王输了。”
颜漪岚已经给了他选择,却又像是压根让他无从选择,如今吴王生擒了他留守宫外的五千精兵,虽说京城外还有两队人马驻守,但是如今情势已经如此明了,他虽然清楚颜漪岚忌惮央国的实力而不敢贸然杀他,但是他也清楚,若是执意一味顽抗下去,那么他压根撑不到大央的援军赶到。
除了离开,他别无选择。
他是输了,可是他知晓颜漪岚一定明白。他不是输给了眼下暂时的劣势局面,而是输给了颜漪岚。其实一开始就输了,在这场他与颜漪岚的博弈里,他始终是处于被动的一方。
或许当真是旁观者清,有一句话颜灵戈早已经预料到,她曾说过颜漪岚始终是他唯一的死穴。他可以赢得整个天下,但是他这辈子却注定赢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