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胤抬首望他,也许是因为受伤,他此刻的目光是软的,又带着些微梦醒时候的茫然感。
周琅最见不得血,他虽然对令狐胤已无好感,但让他看着谁在面前死去,他也是做不到的。
“屋子里有绷带吗?”周琅在令狐胤面前,都快丧失了羞耻感,袒露身体的时候太多,以至于他现在赤条条的站在令狐胤身前,也没有觉得太多的不自然。
令狐胤摘了发冠,墨发披散两肩,“柜子里有。”
周琅从床边捡起令狐胤的衣裳披上,然后去柜子里翻了一个藤条编织的盒子,一打开就是绷带与几个瓷瓶。
周琅找到贴着金疮药的瓷瓶,又拿了绷带走到床边来。
令狐胤仰面望着周琅。
“我给你换个药。”周琅还是不敢看令狐胤。
令狐胤唇角一弯,“好。”
周琅坐在床边,解开令狐胤胸前的绷带,等那染血的绷带落地,周琅才看到令狐胤说的那个深一些的伤处到底是有多深,那是一处箭伤,箭头应该用的是三角的倒钩,拔出来的时候还扯了皮r_ou_下来,周琅还没见过这样吓人的伤口,动作都有些踌躇,“你一个将军,怎么会受这样的伤。”
令狐胤,“比常人受的伤多,才能当上将军。”
周琅摸到那些外翻的血r_ou_时,指尖都在发抖,他真是个娇贵的公子,身上哪处擦伤一点,都疼的受不了,也不知令狐胤是怎么受下来的。
金疮药的药粉洒在令狐胤伤处,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安静的看着周琅在他面前替他包扎伤口。
周琅忽然开口,“令狐胤。”
“嗯?”
“这一仗能打赢吗?”周琅听过令狐胤在民间许多传言,都说他英武无双,但他见他身上这层层叠叠的伤口,就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
令狐胤良久之后才回答,“不能输。”
不是可能赢或者可能输,而是不能输。
“北狄新皇御驾亲征,是因为,他想杀你?”周琅想到令狐胤同他讲的往事。令狐胤既然是北狄前朝的遗孤,那当今这么名不正言不顺的北狄新皇自然欲除他而后快。
“嗯。”令狐胤低头看自己伤处,“今日身上这一箭,就是拜他所赐。”
周琅算是有些摸清楚令狐胤的个x_i,ng的,你逆着他的时候,他脾气就强硬执拗,你顺着他的时候,他又百般温柔沉静。
等周琅替他换好药的时候,令狐胤忽然拦腰将他抱回到榻上,周琅吓了一跳。
令狐胤将他抵在榻上,“我从前都不敢想,能有一人这样陪着我。”
周琅,“……”明明是你逼的。
令狐胤缓缓闭上眼,梦呓一般,“真希望明日就能打完这一仗,那时我就能和你一起回临安。”
周琅听到‘回临安’三个字还激动了一下。
但听令狐胤后一句,“也不知要怎样提亲才更合适些。”之后脸就又垮了下来。
令狐胤真的要娶他?
周琅都不敢想周雍听到这个消息时候的表情。自己入赘将军府,给女将军做夫婿的儿子,摇身一变和将军厮混到了一起……就是周琅本来是个开放的人,也被这可能发生的事噎的喘不过来气。但偏偏,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和令狐胤讲道理讲不通,令狐胤又手握重兵,就是逼上门强娶他,周雍除了替他准备嫁妆以外,也做不了任何事……这个时候周琅就想起了被高官之子强娶的平民女子,毫无反抗之力的巨大憋屈感砸的他胸口又是一闷。
自己仗势欺人很爽,但被人仗势欺人……
这种感觉怎么就,这么难以形容了呢。
令狐胤只休养了两天,就又消失了。周琅问了长青,才知道令狐胤带伤出兵。
后来又是一连半个月没有见到令狐胤,周琅能知道的事,也都是长青传回来的,只是长青从来都是避重就轻,只说捷战,不说败仗,想来也是令狐胤特别叮嘱过的。
时间变得更长,却没有比以前更难捱,周琅虽然困在屋子里,却也能感受到一丝萧条饮血的气息。
长青的话越来越少,有时周琅需要问他几句话,他才能答出一句来。但所回的,也仅仅只是几个字。
就在周琅在屋子里呆的都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然后紧闭多日的门忽然被打开,长青扬声唤道,“将军!”
周琅一个激灵,从榻上爬了起来。
但不等他坐起来,令狐胤就已经撩开了纱幔。
此时周琅依旧衣不蔽体,令狐胤却一身银亮铠甲,冠带上的红翎火焰一般,当真是举世无双的英武姿态。
他虽然没有携带武器,但他身上还沾着浓烈的血腥气,硬生生将屋子里那馥郁的紫述香香气逼退了一些。
令狐胤俯身看周琅,一双星眸璀璨,“北狄退兵了!”
周琅在屋子里,半点也不知道外面历经了什么血雨腥风,他听令狐胤所说,还有些微的迷茫。
令狐胤挽着他的披散的长发,“明日我们就可以回临安了。”
周琅此时是想笑的,但他一想令狐胤回去要娶他的事,他就又笑不出来了。
此时屋外又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像是一起来了许多人,那些人像是跟着令狐胤一起来的,刚走到院子里就一口一个将军的喊,周琅要去往榻上缩,令狐胤就开口,“长青!”
长青自然知晓令狐胤的意思,将那些人拦在门外。
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