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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看不定,重露试还无。

影翻狂舞客,明误已栖乌。

——苏辙《中秋夜八绝》

春香从私塾送饭回来,带给我一件白瓷莲花纹盒,“二公子说他很抱歉,让我带给小姐,里面是活血的敷药。”

子由竟然傻气到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道歉,我心里滑过一丝感动,拿起纹盒放在手心。瓷质细腻,质薄有光,盒面月白釉的莲花清丽淡雅。

真是一件宝贝呢,我感慨到,习惯的翻过底部,一个淡淡的“定”字把我定住了。

定、汝、钧、官、哥,宋代“五大名窑”,后四窑都是宋徽宗年间建立的,只有定窑始建于唐,为民窑,以胎骨细腻洁白,釉色润泽如玉著称。

以往只能在博物馆隔着玻璃看到的定窑宋瓷,居然就握在我的手上!

这一跤,摔得太值了!

所有郁闷、烦躁、怨气,都被瓷盒玉润的光泽给融化,烟消云散。

初秋午后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白绢,落在窗前,一片明媚。

想起子由清澈的眼神,含在眉眼间的柔和笑意,我一瞬间有些失神,只怔怔的看着掌心的纹盒。

宋瓷讲究色洁净润、色调质朴、趣味高雅,上与唐之鲜艳,下与明清之俗丽都炯然不同,若优雅平静的女子,美在内外兼修;若谦谦君子,温润如羊脂暖玉。

这样的子由,太过美好,可也太过娇贵而脆弱。

脚伤养好,已过了中秋。家里忙着办爹爹五十大寿,好不热闹。可这等好日子娘亲居然不让我出房门,洋洋洒洒一顿封建礼教的洗脑,烦得要死。

想当初我夜夜笙歌,不是ktv便是酒吧,谈笑间,杯盏从不推却。可如今,好不容易赶上个宴席,连上桌吃饭的份都没有,恨得我牙痒痒,郁闷了半天。

直等到酒席散了,收拾完碗筷,春香才过来。第一句便是“小姐,你还没睡啊?”

我没好气地说:“听得那边欢声笑语,我却只能在这发呆。哪里睡得着。快讲讲今天的趣事。”

“小姐,你也知道的,老爷他们除了行酒令吟诗作对,哪有什么趣事?”

“有人发酒疯么?”我最喜欢看别人酒后出丑,太暗了。

“程公子喝多了在那痛哭自己两次科举都没上榜。哦,还有苏公子,他醉倒了,老爷吩咐把西间厢房整理一下,让他住。”

“大公子还是二公子?”我想到子由,不由得心疼。想我当年抱着抽水马桶呕吐,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苦不堪言。

“大公子。他行酒令赢了,还是要喝。别人喝,他也要喝。一来二去,就喝多了。”

晕,真不知道该说这个东坡先生是爱出风头还是生豪放。

“小姐,你快睡吧,都这么晚了。”春香说话时带着哈欠。仆人从清晨就忙着洗菜做饭了,我赶紧打发她回去休息。

月光如水,倾泻在后院的庭地上。风吹过,竹林沙沙,桂花似有若无的暗香在空气中浮动,闻着沁人心脾。

我拔下发簪,头发柔柔地搭过我的脸,丝质顺滑。我拿起木梳,轻轻梳理,想着如今这发质若是在现代,绝对可以去拍洗发水广告了,连ps都不用,越想越开心,不由得轻笑起来。

铛的一声,一样东西落在桌上,是支凤尾银钗。

我一惊,看到窗外多了个人,正是那酒醉的苏东坡。面色潮红,以往清明的眼神有些迷离,看来确实喝得不少。

“赔你的。害你摔倒,弄断发簪是我的不是。”他淡淡地说。

我正琢磨着回他什么话,不想他一拱手,“夜深了,告辞。”一转身,便隐入夜色。愣是把我的话堵在了嗓子眼。

我无语,竟然用扔的,真没礼貌。不拘小节需要这样体现么?我噘噘嘴,拿起银钗。钗的顶部由两片长叶托起一束凤仙花,一只银凤高高站立于花端,凤冠直立,镶着蓝宝石的眼睛凝视远方,银链绞成蓬松的凤尾,流苏般分条拖下,钗中间是呈逆时针旋转的曲线纹,在月光下,泛出潋滟的波光。

做工确实致,可是以上好羊脂白玉簪,换一支银钗,还是亏大了。

话虽如此,我还是忍不住又将头发挽起来,钗入银钗。摇摇头,凤尾随之摇曳生姿,银光潋滟,一点小小的不满即刻被抚平了。

中岩寺有一湾绿水,听说每有人在池边击掌,便有鱼翩翩游跃,成为一大趣观。爹爹今天邀请文人学士在绿潭前投笔竟题,而我躲在寺观楼上看他们玩乐。因为逆光,别人看不清我,不会被察觉。

说无聊倒也有趣,只可惜都没有奖项,太不刺激。

有草包率先高声喊到:“观鱼塘。”旁别一人摇头说俗,并提名“戏鱼池”,半斤八两。

我正笑得咯咯的,突然想起传闻苏轼与王弗是“唤鱼联姻”,心下一惊。赶紧找了纸笔,写上“唤鱼池”交给春香,嘱咐她交给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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