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染抱着人重新回到床榻上, 将长孙祈沐轻轻放到里侧,自己贴着外侧躺了下去。
“不抱我么?”长孙祈沐轻声开口。
景染原本平躺的身子侧向里面,看着眼前如月般清华的人,轻笑道:“怕碰着你的伤口。”
从去冬的皑皑大雪,到如今萧瑟初秋,这个人因为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从未好全过。
“抱着我。”长孙祈沐再次开口。
“好。”景染往前凑了凑,将朝里侧躺着,微微蜷缩的身子,完整妥帖地契进了怀里,手臂轻轻环着她柔软的腰身。
日光逐渐高照,总兵府内却分外静寂。
不知过了多久,景染静静搂着长孙祈沐,眸色平静道:“睡不着的话,我便给你唱歌罢。”
长孙祈沐没有回话,呼吸轻浅可闻,直到景染轻轻唱起那首曾在青鸾背上听过的异族情歌,她陡然回身,将纤刃的薄唇轻轻贴上了景染微微开阖的唇瓣。
咸淡温暖的液体入口凝涩,景染探出舌尖点了点,低声道:“哭什么?”
没有应答的声音响起,无声无息的泪水却更加弥漫积散。
景染忽然紧紧贴住长孙祈沐的额头,牢牢将她箍进了怀里。
分开的这些时日,她昏迷被带去岳麋山的日子,她醒来躲去云谷的日子,她没日没夜纵马赶向梧城的日子,她度过的每一个煎熬的日日夜夜,怀里这个人,又何曾比她好过过。
“我以为,你至少会恼我。”过了许久,长孙祈沐轻轻伸手环住景染,将头枕在她的肩膀上。
景染低头看着她,沉默不语。
“你知道你在岳麋山昏迷的那段日子,我在想什么?”
景染未曾回话。
“你知道你失去消息那几日,我又在想什么?”
景染仍旧未曾吭声。
“你知道你解开记忆那一刻,你住进靳鞅寝宫的那一刻,你应了她‘好’字的那一刻,我都在想些什么?”
景染忽然深深闭了下眼,“你在窥探我的心思。”
“对,”无声无息的泪水顺着清透的脸颊长流而下,长孙祈沐忽然紧紧攥住了景染的衣摆,声音低哑如斯:“在这个世上,最难违背的是天命,最不可测的是人心。你往常为我所做的许多事情,俱都曾为靳鞅一一做过,这世上人人都说我心思深沉,沉到深海渊池里,可是就在我的枕边,在我的眼前,我竟然从未曾,真正窥破过你的心思。”
景染紧紧抿起了唇,一言不发。
“所以,倘若没有我不惜动用灵力,截你回来;没有我逆天改命,重来一世;没有我封住你的记忆,让我们从头来过;你是不是——便允了她。”
“不会。”景染忽然深深吻住长孙祈沐,再次哑声道:“不会……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允了她。”
长孙祈沐沉默半晌,忽然笑了起来,“所以,你是不是也在窥探我的心思,也在算计我?”
景染搂紧长孙祈沐,将脑袋埋进她的颈窝哑声道:“你说得对,这世上最难猜测的是人心,最难违背的是天命。我曾问过你三次,可会后悔,彼时想着,倘若我三世都逆不了这天命,待死前再问你三次,你也能原谅我。”
颈窝同样传来的潮意让长孙祈沐环住景染脖颈的手臂轻轻颤了起来。
“你方才说,我往常为你所做过的许多东西,俱曾为靳鞅一一做过,这却是不对的。”景染声音仍旧低哑:“至少这三声地‘可会后悔’,我未曾问过她。”
长孙祈沐紧紧搂住她,有些话,亲耳听到和心知肚明,到底差了一些东西。
“我以往惯常以为,倘若不喜欢,不爱,便要触之有距,退之有寸,也惯常是这样做。哪怕再凉薄,再寡义,也要这样做。”
“可靳鞅总归是与我命脉相连的人,她因为我的牵连,已经在这个世上已经死了两次。我如何还能在她死前,说出那个‘不’字,让她难以瞑目。”
其实在彼时那样的情况,在还有一世未曾纠缠的时候,靳鞅如此问,又如何算得上不是在算计景染。
不过两人都未曾去开口猜测,长孙祈沐只是偏头贴着景染的脸颊,道:“所以你便算准了我,料定了我,会有办法让你不用允诺,不用还债?”
“世世轮回,我亦没有办法,如何去算准你。”景染声音淡敛了下来,道:“彼时不过是想着,倘若当真到了下一世,到了再没有办法的那一步,就灰飞烟灭了,却又如何。”
长孙祈沐手臂陡然一紧,景染又道:“寻常人常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我们在本质上,却又有何不同。我既然爱你,心下只有你,便永远都是你。这世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所有的泯然,大义,信诺,轮回;凡此种种,全部加起来,在我这里,也远远不及你一人。所以即便是言而无信,即便是欺天盗地,我都不会负了你,绝不会负你。”
“所以我恢复记忆后,第一时间想的不是纠缠不休的天命,而是忽然有些庆幸,庆幸你逆天改了命,让我们还在这一世,还未曾到下一世。”景染低头笑了一下,往常敛着的情绪再未遮掩,完完本本的,释然开来。
“景染,”长孙祈沐紧紧贴着景染的脸颊摩挲了许久,偏头吻上去,微哑道:“我爱你。”
景染轻轻笑了一下,还未曾回应,长孙祈沐便偏身离开,低沉了声音道:“可是这种天命,它是强加来的,即便是生,是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