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有不同的含义?”
“也有可能是要拼在一起。”
“拼在一起……是说看图案的重叠?”陆汀顿时恍然,但他仍然觉得古怪,解读这三颗无名圆球的难度比密码课的压轴题难上太多了,因为规则都是不确定的,“你说拼出来的会不会是类似地图的那种东西?”
“我是这样想的。”邓莫迟投来肯定的目光。他掀开桌布,陆汀跟他一块钻出来站直,又来到阳光灿烂的舷窗边。“十八世纪的海盗之间流行一种藏宝方法,”望着波光摇曳的海面,邓莫迟解释道,“在蜡纸上绘制三张以上的地图,重叠起来才能看到正确的航海线路。”
陆汀听得入神,忽然笑了:“那咱们也去寻宝吧!看看到底能找到什么。”
邓莫迟侧目看他:“那就需要把三个球重叠在一起。”
“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扫描参数再建模吗,地轴都确定的话,这活儿不难,”陆汀信誓旦旦,“交给我就好,你安心做零件,到时候船修成了,咱们俩一块去当新世纪海盗,要是真寻到了宝,就称霸大西洋。”
怕邓莫迟不信,他又连忙说:“我建模水平还可以的,证物特写那门课分很高!而且精细程度方面,我连花刺都……”
陆汀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他鼻尖抵着窗面不敢转头,余光看见邓莫迟和自己一样,也在盯着窗外交融的天和海,做着类似发呆的事,都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他们果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株打印出来的玫瑰。
其实不用陆汀这样推销自己,邓莫迟似乎对他很放心,又或是纵容他去尝试,总之,邓莫迟把三颗球一块交给了他。于是陆汀每天大量的空闲时间有了着落,在邓莫迟的工作室中,他给自己开辟出一小块区域,每天对着一台3d扫描仪和一台电脑忙忙碌碌。由于球体是透光材质,自身就形成了凸透镜效应,并且透明度和分子量级的折射率都是未知,使用模型自动生成功能总会受其影响出现偏差,因此每一条绿色纹路都需要人工进行计算、调整。
坐标、积分运算、曲里拐弯的线条……陆汀盯着它们,有时会头脑发昏,梦回每天吊着眼皮挑灯念书的学生时代,不得不承认,他这种比较笨的人就是要付出至少双倍的时间精力,才能显得游刃有余。但他现在不想再做笨蛋了,每当想偷懒,他就回头看看在焊接台上操作着上千度高温认真工作的那位,提醒自己不能走得太慢,跟不上邓莫迟的轨迹——假如他们是两颗星球的话,倘若落得太远超出引力范围,距离只会以指数增长的速度拉大,那是太恐怖的一件事。
不过,陆汀的生活其实并没有因为这三颗球的出现而增加太大的压力。他还是有时间和邓莫迟一起下到海底,叮叮咣咣地捣鼓新做好的零件,亲手造出来,再去调整,看它们完美地嵌合进去,就像把空洞都弥补成崭新,总让人成就感爆棚,哪怕动力舱里反应堆传入空气的高热会给人体造成即将脱水的错觉。
他还喜欢在闲暇时,风停了之后,拉着邓莫迟坐上elh顶部。附近海域的射线照射量都在安全值以内,霾尘也不见踪影,难得的洁净中,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晒太阳。海平面上方的落日总是巨大的、鲜红的,而日出看起来比它要远,要朦胧。每到中午时分,海水就被晒得很暖,陆汀喜欢从飞船侧翼滑下,痛快落入水中,一个猛子扎进去,再哗的一声冒出脑袋。
浅亚麻色的头发被打湿,贴在脸侧、额前,柔顺得像是雾化了一样,水珠挂上他的皮肤,是碎钻一样的闪点。他每次都会把挡眼的拨开,踩着水趴在船身边缘,扬起脸冲邓莫迟乐。
邓莫迟最开始会皱眉,后来就见怪不怪了,若无其事地仰头望天,和几片稀薄的云进行同频交流,只会在陆汀和他说话时垂下眼,偶尔配合地笑一笑。再后来,陆汀拉他一块下水,他居然也不抗拒。
“我以前没在海里游过泳!”陆汀在水里抱他,热乎乎地凑近他的耳边。
“我没学过游泳。”邓莫迟说。
陆汀大惊,一个劲儿托着他的腰,把他往飞船上推,邓莫迟却很淡定,推了推他说:“但好像会。”
说罢,他从船翼游到船头,接着又游到船尾,标准的自由式,给陆汀证明了一圈。
“这也是天赋吗……”陆汀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十岁前学过。”邓莫迟随便给了个理由,一脸的无所谓,对于自己身体和头脑的某些古怪之处,他已经过了去深究其因的阶段。
从此他经常陪陆汀下水,两人仅仅穿着内·裤和背心,仰躺在水面上,一同看着空旷辽阔的天空,想象有海鸟飞过。
海水浸过的衣裳十分不好清洗,为了节省空间,舱内又没有安装自动洗衣系统,陆汀费劲搓干净两人的衣服之后,往往就不想再一件一件地拿便携烘干板弄干了。于是他选择把elh已经断电的的雷达天线立起来,在上面架起两条钢绳,再把衣物挨个挂上去。夏天早已经过去,连秋天都过去了一半,在海上度过的时间从一周、两周……一直攒过了一个月。而这些日子里,暴风雨只有几场,明亮的晴天大把大把地撒下来,配合猎猎海风,陆汀的晾衣效率总是很高。
衣角被高高吹起,影子相互连接,投在他的脸上,也投上邓莫迟的t恤,白色,或者黑,他已经习惯穿着它们陪陆汀坐在船顶,拿着自己的草纸写写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