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沿像是从梦里一下子醒过来,又像是被打了一拳,猛地颤了颤,他仓促地点了点头,就这么走进了卫生间。
“小沿,”沈群担忧地喊,“你不带换洗衣服进去吗?”
何沿却已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他背抵着那道拉门,一下子像是被抽去了全部的力气,整个人顺着门板滑坐在地。
何沿捂住脸。
他猜测了许久,试探了许久,他如今终于确定,周晏城也是重生回来的。
当何沿问出那句话“你认识这个地方吗?”,他发现周晏城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流失殆尽,那时候何沿也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坠上了千斤巨石,直往看不见的无底洞落去。
周晏城也死过一次,为什么?
他是怎么死的?
他怎么也死了呢?
前世何沿跟周晏城有过许多争吵,口不择言下经常说出让周晏城去死,但是最恨周晏城的时候,他都没有想过让他死啊。
何沿全身都在颤抖,他被周晏城死亡的真相骇得喘不过气来。
他更为自己对周晏城的残忍觉得彷徨无措,明知道周晏城是重生回来的,他还是再给他狠狠捅上一刀。
“沿沿,如果你不要我,我真的会再去死的……”
原来周晏城的那句话是这个意思,他是真的死过了……
眼泪夺眶而出,何沿掩住自己的满面狰狞惊惧恐慌痛苦,却掩不住胸口绞痛欲死的窒息,他一边疯狂流泪一边拼命抑制着呛咳之声,他无声地呢喃,周晏城,周晏城……
那个睥睨尘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周晏城,怎么会死了呢?
那个笑傲人间,坐拥锦绣繁华,人生处处得意处处欢的周晏城,怎么会死了呢?
那个敲着他的额头,告诉他“何沿,人生除死无大事”的周晏城,怎么会死了呢?
锥心刺骨的痛渐渐扩到四肢百骸,好似要把何沿整个撕裂。
何沿咬住手背,拼命地咬着,血腥味在他齿间弥漫,像是兜头泼向他的冰水,让他还能意识到自己犹自清醒,让他用肉.体的疼痛抵消那神经几乎都被碾压撕裂的天崩地裂。
没有什么恨意是死亡不能抵消的,何沿对沈群如此,对周晏城也如此。
何沿为前世的周晏城放肆地流着泪,那毕竟是周晏城啊。
是那个给过他欺骗与伤害,但是也给过他保护与妥协的周晏城啊,是那个与他争吵打斗却也吻他占有他的周晏城啊,是那个在他前世二十三年生命里刻下过最深刻烙印的周晏城啊,是那个直到何沿死之前仍旧对他意难平的周晏城啊……
他是怎么死的?他又为什么而来?
何沿捂住胸口,胸腔里的心脏似乎要蹦出来,那颗心在鼓动着,对他说:“何沿,何沿,回去,回去找他,你不能这么对他,你不能这么残忍……”
周晏城,周晏城,周晏城……
何沿拼命地摇头,泪水疯狂砸落,他大口呼吸着,他在心疼,他在窒息,他全身都如烈火焚烧又如千锥万刺般得痛着,可是他不能再去找周晏城。
他跟周晏城,到底是不能再走回老路了啊。
不是他们都死过,那些事情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不是他们重新活过来,同样的悲剧不会再上演了啊。
正是因为他们已经经历过一次惨烈的结局,他们更不能重蹈覆辙。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人可以犯错,但是不能一错再错。
何沿的头无力靠在门板上,他呆滞地看着顶上的日光灯,泪水却依旧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滑落,他不能动弹,僵坐着如同一座冰雕。
老天让他们回来,是给他们全新的生命与开始,而不是周而复始,大家一起走向毁灭的结局。
“小沿,小沿,”沈群在外面轻轻拍门,“你洗好没有?你没拿换洗衣服。”
何沿支撑着站起身,先是用热水洗了脸,再打开门,然而他刚拧开门锁,沈群就自己转动门把,把门推开。
“你眼睛怎么这么红?你哭了?”沈群把何沿拉出去,他有点急躁,“是不是你跟周晏城出去他又欺负你了?”
“没有,”何沿嗓音嘶哑,他回避着沈群的目光和追问,“你吃过饭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