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苓此时拉着一张鹿脸,实在是做不出来皱眉这般复杂的表情,敖定波看着他那副气急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开口嘲讽道:“你以为我愿意抱着?”
“若是真放你下地,一不留神让你逃走了该怎么办?”
佟苓吵不过敖定波,忍不住伸腿朝人蹬了一蹄子:“…你!”他这一嗓子有些没控制住声响,惊得四面随行的兵将纷纷投来疑惑的视线。
敖战原本走在最前,听到后方一阵骚动便姑且停下了脚步,转身回去朝那道黑影望了一眼,很快便收回目光。
“……”张青岚跟在敖战身侧,后背背了个快半人高的竹篾箱笼,小声问他:“怎么了?”
眼看着雪白鹿角从那乌黑布袍底下伸出来又被按回去,敖战这才面无表情地拉起青年左手,沉声道:“不用管。”
张青岚有些茫然地点点头:“好。”随即快步跟上敖战,腰间佩着的铜钱剑发出当啷几声脆响。
顺手从箱笼侧边拽出来一张绘着南疆地势的图纸,青年垂眸看着上面被佟苓用朱砂笔勾画出来的几处。
“若是佟苓没有撒谎,那这几处便是笼罩着离火之渊的大阵阵眼。”捏紧了手中这张薄脆的纸片,张青岚的嗓音平淡,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玄澜若是想要守阵,必定会在这些地方设下重重机关。”
“即便是有佟苓的妖力能够助我等入阵,十万大军也一定会惊动他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全数跨越结界进入离火之渊。”
敖战闻言颔首:“的确如此。”
不留痕迹地瞥了一眼青年背篓里杂乱堆着的照妖镜清音铃,还有不少提前用朱砂写好的符箓,敖战很快开口道:“所以才需要让其余兵将率先深入山林,为的便是能够尽快拆解玄澜在阵眼处设下的众多机括。”
“离火之渊内情况尚不明朗,若是令大军贸然挺进恐怕会打草惊蛇。不如兵分两路,初期只需要精锐死士随行,顺势潜入探查即可。”话里话外,敖战想要率先进入离火之渊的意图十分明显。
张青岚有些不赞同地皱起眉:“还是等攻破结界,将士们一同……”
“那鹿妖和敖定波之间有血契所缚,既是一路同行,定然不会轻易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说话时两人双手交握,张青岚手中暖意一点一点地顺着相贴的掌心传过来,令敖战原本冷硬语调不由得缓和几分。
拇指在青年手背上轻轻摩挲几下,敖战有意安抚道:“只是探查而已,并不会贸然暴露行踪,毋须担忧。”
张青岚蹙眉,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一口气,悄悄握紧了腰间佩剑,不再多做言语。
……
有了佟苓所绘制地图的指引,几队人马朝阵眼关窍所在之地长驱直进。
如敖战所言,他确实只在身边留下了一二十条蛟妖暗卫,于朝深林进发途中的某个岔路同大批兵士分离,与敖定波一起悄然接近离火之渊。
一路上出乎意料的顺利,除了山中本身的蛇虫鼠蚁,并未发现更多陷阱或是防阵。
如此平静,反倒是令人生疑。
此时四周已无太多驳杂视线,敖定波随便施了个小法术将佟苓弄晕过去,之后便将身上一直披着的黑袍随手扯下来,三两下将幼鹿裹在其中,好似扛麻袋一般扛到肩膀上。
随即加快脚程,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赶到敖战身旁,同他并排前行。
敖定波假装没有看见另一边青年的身影,凑至兄长耳边道:“哥,我觉得这山里有古怪。”说话时还特意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嗓音,不想让张青岚听见。
敖战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那点心思,倒是没惯着弟弟的臭毛病,瞭了敖定波一眼便将视线重新转回到了手中地图:“此话怎讲?”
“按照那秃驴的作风,恨不得我们走半步踩一个坑,”浑不在意地甩了甩手臂,敖定波继续嘀咕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咱们一路这般顺利,总觉得不太安心。”
“不错,”敖战将手中纸卷折回,终于舍得分出来些许注意:“所以接下来走的每一步都必须万分小心。”
话音落下,便瞧见了敖定波肩膀上扛着的那个圆滚滚的鼓包。
敖战有些无奈地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握住身旁青年的手腕,将一直游离在外的张青岚拽回到身边:“怎么把人弄成这样?”
张青岚顺着望过去,这才看清楚了被布料紧裹几层的白鹿。黑袍厚重,将佟苓整个儿埋在里面,只露出来半个鼻尖。
敖定波无所谓地眨眨眼,道:“害怕他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逃跑,更不想这小鬼听到我和大哥你的谋……”
一句囫囵话还未说完,三人碰巧穿过最后一道灌木林,敖定波剩下的半句话便被眼前倏然出现的景象硬生生地堵在了喉咙口——
原本隐藏在茂密树丛之后的景色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往前再进半尺,便是裂口参差不齐的万丈深渊。
正如佟苓所言,“离火之渊”被幽深裂谷包围,四面八方皆是沟壑深涧。漫无边际的断崖如同一道天然屏障,将中间高耸入云的陡峭山峰同外界隔绝。
独峰突兀料峭,直直插入云霄,更高处被乳白云雾悉数遮挡,叫人在底下看得并不真切。山壁之上更是干枯藤蔓勾缠,盘曲环绕,大片深红暗褐铺陈在石面上,没有半分生灵存活其间的迹象。
独座山峰周围是深不见底的沟谷,裂谷宽百丈,青紫色的毒雾如同奔涌潮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