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估计你赶车,我不跟你讲价。不过现在流行录音机了,买个录音机吧,回去有面。”摊主是个二十三四岁的小伙子,说话时低头整理摊位,头都没抬。
“我看看。”价格不高,江澈搁手上掂了掂,感觉分量不太对,打开后面电池盖看了看铁片和接线,笑着说:“哥们,你这东西不太对啊。”
摊主四面八方看了看,看见没人,瞥江澈一眼说:“懂行?那就放下吧。别找事。”
“不找事。有真的吗?”江澈掏了郑忻峰的烟递过去一根。
“搁这?傻子卖真的。”对方接了,就火点上,态度也跟着亲近了些,主动道:“出来找生意的吧?”
江澈点了点头。
“一门生意一条道,抱歉不能给你指路。”
“不妨事,这里也没下脚的地了”,江澈示意一下说,“就是有点好奇,你这不怕人找回来吗?就我刚刚看那台收音机,寿命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月。”
对方吞一口烟,笑了一下,指着火车站大门问:
“这哪?火车站,贪便宜,舍不得去正规商店,又想带两件东西回老家显摆的,哪些人?都是小地方土包子,你觉得谁会专程坐趟车回来找我?”
这年头的歪生意经还真是疯狂滋长,更显神通江澈想着这一会儿,旁边郑忻峰接了一句:“那总有个万一吧?”
“是啊,所以我也备个万一”,他把烟叼在嘴上,腾出手往后指了指,“我这养着狗呢哎,你们俩,麻溜去仓库补货啊,没眼睛啊?”
两个十七岁左右,穿着有些破烂的男孩子站起身来,不算高大强壮。
郑忻峰扑哧一下说:“就他们?我一个”
“试试?”摊主嘴角带着嘲讽,直接把话打断了,挑衅道,“晋省葬命的黑煤窑子里逃出来的,知道吧?不吭声,一口能把你脸撕半边的狠茬子。你以为在这地方站稳一个位置很容易?”
其实不用他说,江澈也看出来了,尤其是站他左手边的那个少年,他沉稳地审视着江澈,嘴角微笑,对被称作“养的狗”,仿若未闻。
他的眼神里有一股子江澈前世后来仅在少数人眼睛里看到过东西大概不只狠而已。
江澈脑海里突然响起在盛海的那个除夕夜,几年间看尽无数人起起伏伏的褚涟漪,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时代变了,变得可以不讲理从此会有很多人,一遇风云便化龙。
九十年代是一个枭雄时代,小人物从底层爬起来,变身大人物的可能性和几率,是后来那个财富相对固化的时代完全无法比拟。
你所听过的那些乞讨出门,捡破烂为生,后来突然衣锦还乡,豪强一方的故事,基本集中于80年代中后期到九十年代前中期。
老天给我一个机会,我又何妨给别人一个机会?想到这里,“抱歉。”
江澈一把揽住还有些不服气的郑忻峰,跟对面少年点头示意了一下。
摊主以为话是跟他说的,摆了摆手道:“没事,反正要是遇到麻烦了,肯花钱,尽管来找我。”
江澈应过后拉着郑忻峰往回走,绕了个弯。
那两名准备去仓库的少年站在拐角等候。
“你们现在工资多少?”
“一个月160块。”
“300,换个活干不干?”
“不杀人。”
“不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