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俊美男人是他的皇父,大清朝的乾隆皇帝,天下百姓的依靠。
可是在他眼里,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教他练字,教他骑马,给予他所有的一切的父亲,他全心全意敬爱的父亲。
他通宵达旦地努力学习以求能回答上他提出的每个问题,只想看到他赞赏的目光。
他在上书房闪亮表现甚至不顾宫廷生存法则中的“藏拙”,只为了让那个男人看到自己。
他跟木头般不懂得讨上头喜爱的额娘愉妃不亲近,他亲近孝贤皇后,亲近后来的令妃,只为了更多更多地在那男人面前露脸。
他想登上那个位置,不为了大权在握,只为了能靠近那个天下至尊,近一点,再近一点。
皇阿玛,看着我吧,为我骄傲吧!
他曾以为这是儿子对父亲单纯的濡慕之情,他以为他嫉妒兄弟们不亲近兄弟们也只是因为儿子对父亲单纯的濡慕之情。
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同的呢?那大概是他十二岁,在他得到特别恩准赐住景阳宫的那天晚上,得到了两个教导人事的娇俏宫女的时候吧?
茫然地被宫女伺候着,挑逗着,生理上是有反应的,心里头却是空白而冰凉,甚至在最后那刻脑海里闪过的,是他的皇阿玛!
他从来都是纯善的孩子,发现这么惊悚骇人的情景时候,还是温声让伺候的两个宫女下去了,至于继续下去真正结束处男之身的打算,完全没有。
皇阿玛……
他虽初识人事,可是也知道这时候想到的不该是他的皇阿玛,哪怕是想到哪个小宫女哪个歌女甚至是想到哪个年轻妃嫔都不应该是皇阿玛!
突然意识到这点之后,他有些慌了,并且也开始意识到自己平日的心情。
他疏远排斥其他阿哥,他希望自己是乾隆独一无二的儿子,可现实情况是他有很多很多的兄弟姐妹。
他其实并不如表面上的喜爱令妃,他甚至厌恶令妃的巧言令色总是勾引皇阿玛给皇阿玛吹枕头风哪怕她在夸奖自己!
乾隆说福尔康有出息,所以他没管那个福尔康包衣奴才的身份屈尊结交,他一边隐藏掩埋着自己扭曲的感情,一边还是期待着那个男人的关注和赞赏。
在那个男人眼里,自己是出色的儿子,是合格的继承人,是碍于世宗皇帝定下不得封太子的隐形太子。
可是,他想要的,不是这些!爱新觉罗家族潜藏在血脉里的痴情和疯狂,他都继承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明知道那个男人只把自己当成儿子,还是痴迷渴求着那个男人的所有目光。
直到乾隆二十四年,他随御驾去西山围场秋猎。
“且看今日,是谁家天下!”他豪气万丈地高喊。
皇阿玛,看着我吧,我要为你猎来最好的猎物,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没有愧对你的宠爱和重视!
树丛间突然冒出一个脏兮兮背着包袱的人影,他霎时大怒——护卫森严的围场里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不明人士!这次是一品大学士福伦负责护卫工作的?果然是那个包衣奴才的亲戚,办事果然不靠谱!
他决不让人伤到他的皇阿玛!搭箭,拉弓,箭矢越过小鹿直入心口。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跟在他身边的御前侍卫福尔康竟然敢越过他抱着那人直冲御前。
包衣奴才,哼,果然都是些经不起重用的东西。
隐隐挡在皇阿玛跟前,却也更清楚看到那女子喊出
“皇上!难道你不记得十九年前,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了吗!”
那时候,皇阿玛眼里的震惊、难以置信,还有愧疚和欣赏。
还有那画卷和折扇上,熟悉得刺眼的笔迹和落款,诗句间透露出的他所不熟悉的皇阿玛fēng_liú倜傥的一面,他最不愿去面对的fēng_liú的一面。
每一分情意,都让他痛彻心肺。
撑着着急的脸色瞧着乾隆心疼又匆忙地拔营回宫,对那女子关怀备至的模样,他甚至恶毒地想,如果那支箭,准头再好点,插得再深点,福伦那一脚踢得再重点,鄂敏那剑刺得再快点,该多好!
那个女子被安放在延禧宫,他听着宫里头的传闻时时更新。皇帝认了那个女子做格格,皇帝亲手喂了那个新格格喝药,皇帝对那个格格百般赏赐宠爱,皇帝为了那个格格斥责皇后,皇帝因为那个格格多日宿在延禧宫,皇帝为了那个格格……
一剑狠狠劈在练武场的树干上,他低头掩去狰狞的面目。这些宠爱,本是他独属的宠爱!那么个来历不明的野格格,凭什么!
脑里只记得那日围场乱哄哄时候那个女子仅仅算是清秀的容貌,心里对令妃又记了笔——皇阿玛是如此出众不凡,就这么个女人怎么敢说和皇阿玛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皇阿玛,皇阿玛,不要夺走对儿臣的宠爱,不要夺走对我的关注,好不好……
在御花园碰到被令妃领着咋咋呼呼逛御花园的小燕子时候,他差点没藏住自己厌恶嫉恨的眼神。
在对上这个新出炉的格格的眼睛时候,他感觉心头一揪,微微的痛楚隐隐的疯狂——这双眼睛,竟跟他的皇阿玛有几分肖似!一边鄙夷着这个女人不识礼数不懂廉耻跟外男大大咧咧喝酒,一边沉沦在她那与乾隆有几分神似的豪气喝酒的神态言语之中。
接下来的日子,他感觉自己被撕裂成了两半,每一半都是无尽的痛苦,每一步都不可逆转地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