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箱子里东西并不多,而且非常普通,也就是证件、护照、一些换洗衣物和药物。顾远原本冷静到极点如同坚冰般的情绪,在看到那满地药盒的时候突然破裂了。他半跪在卧室地毯上,拿起离自己最近的深色玻璃药瓶,从胸腔中发出沉闷嘶哑的喘息。
这些药,方谨吃了多久?
他回到顾家的这半个月以来,方谨是把药瓶藏在什么地方,每天偷偷背着他去拿药吃的呢?
顾远如溺水的人寻找浮木般在杂物中翻找,连衣服都掀开来抖搂几下,却什么线索都没有。没有一字一纸,没有任何旧物,连那只戒指都被方谨挂在脖颈上带走了。
地上衣服和文件交叠,护照翻开露出首页上方谨的照片,那时他还没得病,气色很好目光明亮,证件照都挡不住那令人难忘的神采。
半晌顾远停下动作,蹲在地上捂住眼睛。
方谨在顾家那么多年,难道小时候一点东西都没留下?
还是说他根本没想带走任何旧物,早就趁机全毁了?
一想到方谨把自己所有旧物全毁掉时是什么心情,顾远就喉咙发紧,仿佛有种窒息般的剧痛,从五脏六腑中泛出撕裂的血腥。
——他不想回来了。他知道自己回不来了。
顾远勉强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站起身,想去院子里看看从主书房里搬出来的东西。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手里捏着一块手帕,是刚才从满地衣物中随手抓起来按住脸的。
他也没心思注意太多,刚要把手帕扔回地上时,却突然轻轻“咦”了一声。
那看着很眼熟。
顾远把手帕展开,只见那布料已经很旧了,柔软的白棉已经微微泛黄,但因为折叠整齐保存妥当的缘故,并没有任何异味,也干干净净的没有皱痕。
手帕右下角用白丝线绣着一个工整娟秀的小字——琳。
顾远记忆深处某根弦突然拨动了下,紧接着瞳孔骤然缩紧。
他知道这个字的意思,也记得这块手帕:柯琳,那是他母亲的名字,这手帕他小时候经常随身携带,是他母亲当年留下的遗物。
但它怎么可能出现在在方谨身边?!
刹那间童年时代的记忆涌入脑海,一帧帧一幕幕,全数反映在顾远愕然的眼底。那是他十一二岁的夏天,在顾家大宅的青石台阶上第一次见到那个小姑娘;当时她就是个雪白的小泪包,哭得抽抽噎噎声哽气绝,一边抹泪一边跟他说:“我爸爸妈妈不在了……”
她哭得那么厉害,整张脸都被打s-hi了,两只手不停交替着擦眼泪,小小年纪的顾远一时冲动,便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来给了她。
其实那时候小顾远还稍微心疼了下:要不是小姑娘哭起来很好看,他才舍不得把手帕拿出来呢。
“这么丑你还哭,再哭就更丑死啦!”
“我叫顾远,你叫什么名字?”
谁知小姑娘听见他的名字,顿时哭声一停,像见了鬼般,含泪的眼睛一下睁得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