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兰朵不吭声了,阿泰将翻过的卷宗扔进一个空缸里,伸了个懒腰,说:“你怎么总是口是心非的,嫌气闷就回去歇着,能听话点儿么?”
这话仿佛戳到了特兰朵痛处,只听她怒道:“听话?听谁的话?听你的?我要愿意,早就嫁人了!轮得到你!”
说着特兰朵要抽皮鞭,阿泰马上色变道:“别!我错了!别动粗!”
特兰朵这才横了阿泰一眼,说:“你给我唱首歌听。”
阿泰:“……”
阿泰正忙着,这时候要给特兰朵唱歌,当真是抓狂,奈何不唱歌就要挨鞭子,他只得取了琴来,规规矩矩地坐到特兰朵面前。
“唱什么?”阿泰正色道。
“随便。”特兰朵靠在案后,懒洋洋道,“唱‘飞鸟去了又来’吧。”
“也听不腻。”阿泰笑着说。
特兰朵一脸不满地打量阿泰,说:“喜欢这首歌不行啊?”
阿泰便拨弄几下琴弦,吟唱道:
“飞鸟去了又来,潮水涨了又退……”
“花儿开了又谢,cao原绿了又黄……”
“星辰诞生又消陨,山盟海誓,说出口后又遗忘……”
“唯有你的双眼像那碧蓝色的湖水,让我恨不得常常守在你身旁……”
阿泰唱着唱着,不知为何,想起了与特兰朵相识的那一天。
那是十二岁的一个冬天,他在寂寥的圣殿内弹着琴,伤感地唱着歌。特兰朵跟随叔父的商队,途经圣殿,进来朝觐早已熄灭的神火时,穿过花园,意外地发现了阿泰,那时他正在柱后歌唱。
他唱着歌,望向特兰朵。
初冬时绵软的小雪落在他的琴弦上,随着他手指一拨,琴弦震动,雪花遂为晶粉飞散,消失在天地间。
后来,她便常常来看这名年轻的祭司,冬夏两季,如候鸟一般往复,从不间断。每当秋去冬来,他身穿黑色的袍子,在神火的余烬前祈祷之时,她总会带来一些钱、一些吃的,放在祭坛前。
十四岁前,他的老师尚在,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阿泰在祭坛前,朝特兰朵投去的一瞥。
“星辰告诉我,你宿命里的妻子不会是她。”圣女的声音犹在耳畔。
“若宿命予我离别,我便坦然承受;若宿命赐我欢聚,我甘之如饴。”
阿泰点燃圣女尸体,神殿最后一任传人化作漫天灰烬之时,特兰朵始终站在他的身后。
“父王让我选一个人,从此嫁给他。”特兰朵说,“我想到的第一个人是你。”
阿泰转身,注视特兰朵,没有回答。
特兰朵脸上带着柔媚的笑容,就像乌尔莫斯湖畔春天来临时诞生的大捧大捧的鲜花,开得如此灿烂繁华。
“我不能娶你。”阿泰说,“我太忙了,你嫁给别人吧。”
“我可以等。”特兰朵答道,“等你不忙的时候,记得来。”
“宿命让我与你分离,我坦然承受;宿命赐我欢聚,我甘之如饴……”阿泰低声唱道,“只要让我再看见你眼中的湖水……”
特兰朵倚在案上,望向卷宗室外的院子,冬夜梅花绽放,雪下了起来。
“去忙你的吧。”特兰朵听了这歌,便笑吟吟地说道,她的人生,仿佛只要听到阿泰唱歌,便再无遗憾。
“看见你眼中的湖水,如夜空般深澈。”阿泰最后唱道,“你眼中的……”
突然间,阿泰琴声戛然而止。
特兰朵:“???”
阿泰皱眉,隐隐约约捕捉到了一个念头。
特兰朵说:“你饿了?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阿泰马上抬手,示意特兰朵不要打断自己的思考,继而一阵风般地起身,说:“我找到了……”
“找到什么?”特兰朵说,“这都能想到?”
阿泰说:“咱们把彭泽周遭二百里地的地面上全部查过了,是不是?”
特兰朵说:“对啊,全是田地,以前是田地,现在也是,什么都没有。”
阿泰说:“还有一个地方,是漏了的!鄱阳湖!我看看……有了!”
阿泰在存放水文资料的架子上找到记录。
“长寿三年秋,鄱阳湖浅泽,清泽中淤泥,现一古道,怀英亲率县卫勘察,独入一昼夜……一定就是这儿!枯水季中,湖底出现的古道!”
幽州入夜,全城亮起红灯笼,到处都是猖狂的笑声,犹如群妖乱舞,平添诡异气氛。一座废弃的民居中,榻下胡乱堆着几具森寒的尸骨,显然是妖怪们啃完人后看不上这房子,便caocao离去也不收拾。
莫日根与陆许为避妖怪耳目,将鲤鱼妖抓到了此处,此刻两人各坐案几一侧,鲤鱼妖躺在案上,嘴巴一动一动,说:“事情的全部经过就是这样,我没有骗你们。”
陆许:“你躺着做什么?不会站起来说?”
鲤鱼妖:“自打来了幽州以后,我的心脏就一直不大好,受不了刺激。”
莫日根:“你别给我装蒜!安禄山有什么计划?”
鲤鱼妖说:“他打算一个城接一个城地吞并下去,把妖怪们派到各个城里,取代活人,先是幽州,再是江南,然后是荆州,再是并州,将中原包围起来,再举兵造反,让人族士兵打头阵,妖怪随后跟上。”
“他就半点不怕驱魔司么?”莫日根说。
鲤鱼妖答道:“驱魔司只有几个人,对付不了全城妖怪。”
陆许说:“你告诉了他们多少内情?”
鲤鱼妖愤怒无比,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怒吼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