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柯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门口,试着按下楼道灯的开关——没亮。
紧急出口的小绿灯也没亮。
再往上走一层,三楼的楼道灯也没亮。
整栋楼的电力都崩了?
突然有几道光从一楼外围射上来,像磨亮的餐刀一样在夜幕里一阵翻搅。
——是强光手电。
紧接着,一楼大门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似乎是整块门板被撞开了。杂乱的脚步声从门外涌入,跟着响起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
有人来了。七八个……不,应该更多。
沐柯听到说话声和脚步声沿着楼梯飞快上爬。那些人的话里带着郊区口音,她并不听得太懂——但是她听得懂语气。
这不是要和她好好相处的语气,似乎也并不想感谢她让出这栋大楼。
手电的光线像蛇一样从墙上窜来。没时间犹豫了,沐柯拔腿就朝楼上跑去。她把鞋子脱了提在手里,直接光脚踩在地砖上,希望楼下的人不会听到她的脚步声。
她一路上了三楼,四楼,五楼……路过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她看到门开着,没有锁上;沐柯犹豫着一停,然而楼下又传来一声巨响,不知道他们砸开了哪扇门。
……算了,锁跟不锁都一样。
这大楼有三百多层。沐柯在黑暗中抬着头,不停地朝上攀爬。她只觉得脚步越来越沉,一步跨过的楼梯从三阶变成两阶,又变成一阶。她放弃数数了,反正六楼以上的楼层,空气循环系统一直没有打开过,用闻的都能闻出区别来。脚下踩的地面也越来越干燥,细小的灰尘黏在脚上,让她痒痒的很不舒服。
现在只能期望高层的空气比外界稍微好一些,至少不至于让她因为大口喘气而导致中毒。
转过不知道多少拐角之后,那些打砸的声音终于快听不见了。沐柯腿上一软,一屁股坐倒在楼梯上,满身是汗,喘得只能听见隆隆耳鸣。
她的腿一直在颤,手臂也是,全身都是;恐惧、饥饿和疲劳同时压落的时候,她没有余力去分辨颤抖的起因。
楼道里一片漆黑,手掌触摸到的地方全是灰尘。沐柯使劲支撑着站起来,踮着脚一点一点挪向走廊。
她找到了一个大概比较安全的角落,抱着膝盖靠着墙坐下,感觉自己像一棵被蛀空的树,只剩下树皮撑起这具驱壳。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找到她。
不知道他们准备在这里停留多久。
她靠着墙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安静,窗外漏下几块沾满尘土的日光。沐柯使劲撑开眼睛,看到自己缩在一条满是垃圾的走廊上,身上手上腿上全是土,拍一下衣服,能把自己呛哭。
她抬头寻找墙上的楼标——42楼。
昨天自己一口气爬了这么多层?
沐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身上没有任何能判断时间和日期的东西。肚子似乎不太饿了,然而她一站起身,胃就烧疼得厉害,连腰都直不起来。
上一顿饭是什么时候的事?12小时,或者更久?
沐柯扶着栏杆慢慢朝下走去,浑身的肌肉都在抽痛。她还是不敢穿鞋,连呼吸都压得很低,好在这一路下去,只看见了自己的脚印。走到20楼的时候,她停了停,仔细听着楼下的动静。
没有动静。
她朝楼下探过头,没有看到被破坏的痕迹;也许那些人没心情摸黑爬这么高,或者前几层楼的一无所获让他们放弃了探索。
到了10楼之后,地上的脚印多了乱了,墙上还有一些涂抹的记号,看来是准备下次继续。
沐柯站在10楼的转角平台上,又听了一会儿——楼下依然没有动静。
那些入侵者已经回去了?
她又小声朝下走去,一直走到6楼,她的房间门口。
——屋子里一片狼藉,所有柜门都开着,所有抽屉都被倒在地上,连床单都被撕开扯烂了。
沐柯在门口停了停,走进去,坐在那堆残骸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她进水的个人终端。
终端的外壳全是裂痕,屏幕也碎成几块。然而沐柯按了一下开关,碎了的屏幕闪烁着跳亮了,她又看到了那张合影。
所有人都在照片上,满脸是笑;然而现在只有她在这里,又累,又饿,连话都说不出来。
沐柯把视线挪开,看到右上角的时间:当前时区上午9点,日期是——回来后的第三天。
她在楼上昏睡了整整一天?
她突然看到被撕烂的床单下露出一只布偶的脚。沐柯放下终端,掀开床单,在床单下找到了她的丑娃。
丑娃的肚子中间被撕开,棉絮漏了出来;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难道觉得她会在娃娃里面藏食物?
沐柯把棉絮塞回去,用手捂住那个口子;娃娃始终没有表情地看着她,黑亮亮的小眼睛里映着一张疲累憔悴的脸。
沐柯也看着它,然后伸出双臂搂住它。
她感觉不到颤抖了。
稍微平静一些之后,沐柯抱着丑娃从地板上站起来,继续下楼,去找吃的。
越往下走,环境就被破坏得越厉害。门全被拆了,大家临走前整理好的房间一塌糊涂,柜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搬空,不需要的就被砸烂——中间有整整一天,足够让他们来完成这些事。
路过机房的时候,沐柯不抱希望地朝那扇门望了一眼,才刚转过头,就看到满地都是零件和外壳的残骸。
看来不用进去了。
沐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