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见安安静静,踏着一级一级的水泥楼梯走在前面。快到楼顶时,终于说话了:“我刚毕业的时候,就在北边油田里工作,那几年里眼看着这栋楼起来了。”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恰好走到楼梯拐角,孟见微微偏过头来冲他笑,“然后就没钱了,盖楼的人跑路了,谣言满天飞,有人说他欠了银行几百亿,有人说欠了几千亿。”
邵古峰觉得这个段子似曾相识,他皱着眉在记忆里顺藤摸瓜,终于想起来了:“难道是浙江温州……”
“哈哈哈哈……”孟见的笑声在钢筋水泥中间回荡,“差不多吧,反正当时人心惶惶,没过多久油田也不行了,我们没有正式编制,马上就要被遣散,好好的工作就这么没了。当时我特别焦虑,天天跑到这来思考人生。”
到顶层了,他信步向西走去,站在夕阳前。
夕阳的光芒晕染在海水上,连同天空中寥寥的云彩,形成一片赤橙的风景。那光线并不刺眼,反而有种独属于黄昏的温柔。
依稀能看见远处的海岸线,还有川东市熙来攘往的轮廓。
但那都太远了,像个遥远的隐喻。此处的废墟和夕阳才是真实。
孟见勾勾手叫邵古峰过来,指着楼下说:“工作没了,我又被敬一卓甩了,当时真的特别想从这跳下去。”
邵古峰心疼地揽着他往后退了几步,让他远离楼板的边缘。
“我不会那样了,早就不会了。”孟见玩闹似得挣开,“当时我就已经想通了,所以才没跳下去。”
“答应我,以后也不会。”
孟见笑得坦然:“我不会。再大的事现在想想都不值一提了,只要活着,这一路上就都是风景。我还特别幸运,遇见了你。”
邵古峰靠近他,抚着他的鬓发:“你还害怕吗?”
“怕,怕得像……”孟见摇摇头不再说了,他闭上眼睛索吻,和对方深沉热烈的唇舌纠缠在一起。
怎么可能不怕呢?怕得像即将开始一场豪赌,而他明明不是个赌徒。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热度在头脑中酝酿,理智和焦虑都渐渐消逝。唇齿间的,手臂间的,都是这个人的气息和身体,这是他暌违了两年的互相占有,此刻恨不能把邵古峰整个嵌进自己身体里,直到骨肉融合分不出彼此。
邵古峰本不想这么仓促,还是在这里,但孟见索求着他,不顾一切地索求着。他脱下衣服铺在地上,把他放上去。
孟见紧抱着他的脊背,发出阵阵欣喜的呜咽声。
落日沉没,天色变得紫红,映照在他们身上,像是洒满了甘醇的酒。
一场激烈的交欢结束,孟见和衣靠坐在楼梯后面,有些恹恹的。
月亮早就已经升起来了,在白日里追逐着太阳,在夜里孤单地挂在天上。
邵古峰回来了,带着几件保暖的衣服,还有酒。
夜晚的海风从陆地上吹来,穿过交错的楼梯和梁柱,带着瑟瑟的风声。
孟见把衣服穿好,拉着邵古峰坐下来:“今晚不回去了,好不好?”
“这太冷。”
“我想在这……”
邵古峰动了动,把他的后脑安放在自己肩上,问:“你以前也在这过夜?”
“嗯,有过两次,自己。还有一次,碰到一个女孩,她唱了一夜的歌。”
“她为什么到这来?”
“不知道。她家好像是川东市里的,青春期叛逆吧,带着吉他到这来。”孟见笑笑,“青春期真好啊。”
邵古峰想逗引孟见说说过去的事,故作不解道:“你也有过青春期啊,干嘛羡慕别人的?”
“我……我的青春期,你能猜到吧,好学生一枚,根本就没叛逆过。”
“不叛逆也挺好的,”邵古峰用下巴蹭着他的头发,“不像我,一开始只是我妹妹受欺负了帮她打回去,后来就整天被人拉去打架,想退都退不出来。”
“你这是……交友不慎?算不上叛逆吧。”
“那你觉得我现在怎么样?算是交友慎重了吧?”邵古峰倾身去吻孟见的唇角。
孟见身上没力气,用手轻推着他,嘴唇又不自觉地在吮。
邵古峰断断续续吻着,手上用了力气,把孟见放倒在地上:“我对你,可是很慎重的。”
“不,不要了……”孟见半开玩笑半认真,想推开他,“不行了……”
“真的不行?”邵古峰攥住他的手,眼眸黑漆漆的。
孟见如同挣扎般把脸侧到一边,闭了闭眼,算是默许。邵古峰拨开他的衣服,两个人的体温又交织在一起。
他心里有愧。邵古峰是慎之又慎才选了他的,而他却是闭着眼睛在赌。
好在,此刻这些都不重要。弱水三千,你取了我一瓢,我就涌泉报你。
“啊……”孟见吃痛,咬住了他的肩膀。
邵古峰抚着他战栗的身躯,吻去他眼角的泪珠:“怎么了?疼?”
孟见摇头:“不是……嗯……不是……”
他分不清那是哪来的眼泪,是疼是喜悦还是愧对。
第二十二章 微光
大海上,一整天都凄风苦雨,到了晚上终于平静下来。
八点钟孟见终于交了班,从录井室里出来,被外面的寒气激得一抖。
他没带外套,只穿了件短袖。
抬头看看,夜空混沌一片,乌云应该还没散开。海面上的能见度也很低。
西边是哪边来着……孟见手表上有个小指南针,他对着表盘找准了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