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下的,是牛。

同样的命运随后发生在黑色公牛身上。

佩洛用脚抵在公牛头上奋力把匕首拔出,用红绸仔细擦了擦插回皮靴里。我认得,那把匕首是他一直带在身边用来防身的家伙。

其他人还在因惊诧而发呆,他则慢条斯理地向我走了过来——不,并不是向我,他的目光根本不在我身上,而是我身边的沃里亚——他走向他,一只手拖着大红稠,手上沾着牛血,另一只手边走边脱下礼帽,快走到时,双手向后一扬,红绸和礼帽一齐被甩出很远,本来冷峻的脸庞松弛下来,只是目光依然凌厉却光芒万丈。

我死死地盯着他,一刻不离左右,我不怕他的凌厉,也不怕他的光芒,我只怕他的眼里没有我。

难道他没认出我?

在他们拥抱的一刹那,我如遭电击,我输了,虽然早知道他们的关系非同寻常,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在亲临这一刻时,在我所爱的人投入别人的怀抱时,我还是不能自已。

有什么东西,破碎得更彻底。

尽管我已破碎不堪。

第 51 章

即兴节目结束后,舞会正式开始。

优美而盛大的华尔兹响彻别墅的每一处角落,每一片砖瓦都在随之颤动,每一位来人都暂借别人的快乐来愉悦自己。沃里亚总是能获得美女的青睐,在场的每一位女士都争相请他跳舞,但是他从不受邀,把好机会让给帮里的其他弟兄,他自己则在一旁静静观看,或者抽烟,或者细细品尝美酒,即使他非常乐衷举办这种宴会,几乎一到周末就歌舞升平,把自己的别墅变成热闹非常的夜总会,他也从不沉溺其中,眼神中始终保持着敏锐和冷静,仿佛置身事外,观察每一位来访者,揣摩他们的心思。

更置身事外的,是我,这种场合我永远都会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他观察着别人,我则观察他。

现在我没工夫管他怎样,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桌旁的人身上——佩洛似乎喝了不少的威士忌,身体瘫在椅子上,歪着头,翘着二郎腿,手里握着水晶酒杯,嘴边还留有残酒,眼神飘忽着不知看向哪里,沃里亚时不时地附在他耳边说些什么,不断给他续杯,他也毫不含糊,只要杯中有酒他准一股脑地喝光,好像那是只永不会盛满酒的神杯。

华尔兹结束了,乐队没给宾客们喘息的机会,紧接着是一首探戈舞曲,大厅里本来明亮的灯光忽然变得昏暗,气氛随之变得暧昧。佩洛忽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舞池走去,走到中途一个踉跄险些滑倒,我的屁股不由自主地跟着欠了起来,我很想过去帮忙,另一个人却先我一步挡在了他的身后——沃里亚扶住快要跌倒的他,顺势把他拉到自己怀里,和着舞曲,若有若无地跟着音乐节拍跳起探戈。佩洛的额头软绵绵地靠在沃里亚肩上,沃里亚抓住他的手肘,以便能支撑他不至于滑倒,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就这样,佩洛也没忘了探戈的勾腿动作,时不时地扔腿出去,踢在沃里亚的小腿上。沃里亚皱起眉头压住火气,却依然由着佩洛乱踢,于是佩洛踢得更加不亦乐乎,而他的舞伴则只能忍痛保持着情人的风度。我看着好笑,这哪里是在跳探戈?更像是一场自卫反击战。我庆幸与佩洛的距离更远,否则被踢得那个就是我。

不过看着被踢得痛苦不堪的沃里亚,幸灾乐祸之余我没忘了嫉妒,我希望他能出洋相,被佩洛狠狠来上那么一脚再也站不起来。

上帝就是上帝,我这么想着愿望就这么实现,沃里亚没有被狠踢倒,却被怀里的人呕吐了一身,酒与食物合作发酵,摧毁了上等的西服料子。佩洛踉踉跄跄地向盥洗室跑去,沃里亚则走到一旁气急败坏地叫佣人拿衣服。

上帝啊,这是我向你许下的所有祷告里为一个立刻就实现的,可是我无比的快活!哈哈哈哈,我平生里从未感到如此快活!

我像幽灵一样悄悄推开盥洗室的门,悄悄来到佩洛的身后。他正在水池边呕吐得一塌糊涂,没有注意到镜子里的我正心情复杂地望着他不知如何开口。第一句我该说什么?是“嗨,好久不见。”还是“需要帮忙吗?”不行不行,这些辞令都显得那么地生疏,我们明明熟悉彼此。

我正努力地为我们的再次相逢措辞,佩洛从镜子里发现了我,因为在没收拾好之前犹豫的神情就被发现,有一秒钟我窘迫至极,一秒过后我马上伪装出镇定冷漠的表情说:

“你杀了达里诺?”

我的老天哪,我管不住自己的舌头,我本应说几句寒暄的问候语以消除彼此的陌生感,最起码也不至于在异乡的初次相逢就提及冷冰冰的尸体,把我们之间该仅有的那点“他乡遇故知”的温情给驱散了。

佩洛布满血在镜子中,他没有被问得措手不及,更没有发怒的意思,他只是看着我——这是他整个夜晚头一次看我——他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他的口气和尸体一样冷硬:

“是我干的。”

措手不及的人是我。

他没有嘲讽我,也没有装作不认识我,而是直接承认了,承认得还这么干脆。我大脑一时空白,不知该怎样接下一句。

“想报仇吗?”他接着问。

我一愣。

的确想报仇,在知道达里诺遇害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为他报仇,可那是在预计杀人凶手会百般抵赖之后该有的行动,而不是这么简单,事情变得简单了倒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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