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明天见。”
常青挂了电话。那表演式的声音连他自己听了都觉得假。无论是在陈白杨面前提江奕晖,还是在江奕晖面前提陈白杨,都让他觉得特别难堪。
陈白杨站在家门口,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浑身发冷。和常青分开过后,她就清醒过来了。这会儿站在门口,不知道如何向父母交代这一堆堆的东西。对着那扇掉了漆的红木门编了又编,却始终想不出个周全的谎话,心一狠,干脆掏口袋去撕吊牌,打算说成是张岩没怎么穿过的旧衣服不要了,送给她的。可那吊牌一拿到手里,她吓了一跳。数目高到超出她的想象。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
这一迟疑,门蒲扇一样朝后一掀,妈妈抱着弟弟出现在眼前。
“这么晚回来,作业做完了吗?上次考试这么差,还好意思往外跑?”陈白杨妈妈叫吕薇,黑黑的,嘴有点凸,挺典型的南方沿海长相。一岁半大的小男婴正揪着她的头发,哇哇哇地大笑。
陈白杨不自觉地把口袋往身后藏。吕薇扫了她一眼,淡淡道:“还买了身儿新衣服?”随后扬起嗓子喊了声,“他爸,出来!你闺女这是找到金龟婿了,又买零食又送衣服的。”她趿着手织的棉拖鞋,拿脚扫了下陈白杨的大腿,“瞅瞅,还给买了几大包呢。”
陈白杨的爸爸正在卧室算账,本来不爱搭理的,听着后面的话,也觉得是个事,赶忙出来,把人往沙发上一拉,问:“这些东西哪儿来的?老实说,是不是摸了店里的钱!”
他那表情陈白杨怕极了,冷冷淡淡的,眼睛瞪得老圆,好像随时能把人给吃了。他们家的情况其实比外头看着要好很多,楼道虽然破旧,但内里陈设家电都是耐用的性价比极高的牌子。只是来这城市之后,一直等着一个或许来或许不来的发财机会,害怕用钱时又没了,于是一直攒着不敢用。这一等就是好多年,夫妻俩的心倒也没死。
陈白杨深吸口气,嘴角扯开,开心又踟蹰地说:“爸爸你误会了,我怎么会拿店里的钱呢?这些衣服……”她眼角扫到没来得及扯下的吊牌,“是一个同学买来送我的。我都不好意思要,他偏要送,实在拒绝不下来。爸妈要是不高兴,我明天就拿去退了,把钱还给他。”
“同学?就给你塞零食那个?”吕薇抱着儿子颠了两下,“你这死丫头,就知道自己疯。当你妈傻是吗?没谈过恋爱是吗?零食、衣服还不是你喜欢,你不暗示谁会给你买?既然都要送了,怎么不会暗示点你弟弟能用的东西?只图自己开心,家里骨肉都忘了?”
陈白杨仍旧笑着说:“妈,这位同学人特别好,我也不想让他给我买东西的。爸说过,送东西都是人情,但是……”
陈白杨父亲陈双福把眼镜从额上驾下来搁鼻梁上,对那口袋招招手,“来,把东西拿我看看。”
陈白杨老实地送出去。
陈双福对服装多少有些研究,看了吊牌看领标、看了领标看洗标成分标,完了甩回口袋里:“这同学家境还可以啊?”嘴里喃喃着,“店里从来不放这么多现金,这丫头应该没说谎。”
陈白杨点点头:“他爸是市里前书记,现在调任了。”
“嗯。你们先处,差不多了,就带回来见见。”
吕薇冷笑:“没想到你这样的胖子还能找到这样货色。这么几件破衣服护得跟你儿子似的,日后高升发达,怕是恨不得把血亲斩个精光!”
陈白杨忙说:“妈,其实我买这些衣服太成熟了,试的时候还想着你穿肯定比我好看呢!都是新的,我给你收到衣柜去!”她提着口袋就往卧室去,半裙、连衣裙、毛衣,一件件取出来挂着,眼里闪个不停。
*
周一放学后,常青同陈白杨约在操场边上见面,说是要一起回家。常青平时是和江奕晖走的,这次久久地犹豫着,不知为何总怕把事情抖落出来,若是告诉江奕晖不要等他了,对方总会问为什么,那时候他就不得不说出自己已经谈恋爱的事。这样思前想后的,临到放学也没把短信发出去。晚自习结束的铃声一响,他就冲了出去,躲在一棵大柳树后头,除了约到这里的陈白杨,谁也瞧不见。
过了一会儿,陈白杨也来了,里面仍旧穿着昨天那件桃粉色的毛衣,常青起初也没发现,看她头上冒着汗,就问:“你热吗?都放学了没人管,把校服退了呗!”
陈白杨动作迟缓,常青这才看见那件旧旧的毛衣。“昨天不是送你新毛衣了?怎么不穿啊!女孩子不都臭爱美的吗?”
陈白杨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那毛衣太好了,我舍不得穿。我爸说,贵的衣服都难伺候,怕多穿几次穿坏了穿旧了。”
常青有点不爱她的小家子气,但又有些心疼。“别怕,旧了我再给你买!”
陈白杨一拍他肩膀,说:“真不要啦!我跟你说哦,我们穷人可是把钱看得相当重要的,既是自尊又是自信,咱们不要提这个了啦!”
常青瘪瘪嘴,心里不赞同,但也没多说。江奕晖和他也是两样人,没见对方在这事上这么敏感的。
两人说了会话,话就尽了,路灯还亮着,突然嘿嘿嘿对着彼此傻笑起来。夜里的白色灯光让两人的肤色和相貌都模糊又美好,陈白杨这会儿看着甚至一点也不痰摹⒀劬υ苍驳模异样地漂亮起来。因为四下无人,两人的声音都压得低,那低低的细细的声线,让常青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