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邵夕哪里知道,宁紫玉说这番话的用意,无一不是在为他着想。他深知,叶邵夕当初深受伤害,无非就是因为错信了他宁紫玉,错信了他曾给过他的一腔誓言。被最信任的人背叛,那种滋味,有多么痛不欲生,宁紫玉虽然并未亲身体会过,但让叶邵夕再承受一丝丝的痛苦,他都是不忍的。
他信任他的兄弟,他信任柳含,他信任纳兰迟诺,他信任梁千,那么宁紫玉就有办法,让叶邵夕永远活在这个假象里,让他一辈子都醒不来,让他一直都相信,自己从未被自己的兄弟挚友背叛过。
那么,至于宁紫玉他自己,他已经深深地伤害过他一次了,绝不能放任自己再伤害他第二次。既然他现在早已不相信自己,那么就比如让他这么一直不相信下去,或许,没有“相信”,便不会再有伤害。宁紫玉设法安慰自己,这样,他就再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我宁紫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你叶邵夕更清楚,邵夕,你想叫我发下毒誓,永不违背,岂不是在痴人说梦?相信我,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五年前,你不是已经深深地体会过了?”
“宁紫玉!!”
叶邵夕这时,早已气得说不出任何话了,他的剑还抵在那人的胸膛上,伴随着他的怒气,铮铮作响,不断嗡鸣,可叶邵夕却还是无法狠下心肠,决绝一剑刺进去。
叶邵夕!你怎么就如此软弱,不敢果断地一剑捅下去?!
叶邵夕!你怎么就如此无能,不敢坚决地一剑刺下去?!
叶邵夕啊叶邵夕,你是不是还对那人抱有希望,你是不是还相信那人仍未泯灭人性,丧失天良?!
叶邵夕啊叶邵夕,你为何一旦对上那人的眼睛,听到那个人的声音,手指就不由自主地颤抖痉挛,莫要说狠心一剑刺向于他,只怕就连他的半片衣衫,也无力刺穿?!
叶邵夕!你该恨事到如今,还这样软弱的自己!
叶邵夕!你该恨事到如今,都无法把面前之人当作一个陌生人的自己!
叶邵夕知道,只要自己现下狠心一剑,就可以救天下民生于水火,就可以使他的兄弟挚友免受劫难,就可以使纳兰迟诺今后免受猜忌责难。
可他一手持剑,架在自己与宁紫玉之间,却始终无法动作。
无人知道,刹那之间,他脑中已转过无数念头,他知道自己的手指尖抖得厉害,他知道要自己狠心一剑刺入这个人的心窝,需要莫大的勇气。他知道这个勇气,是现在的自己,还不曾拥有的。
“邵夕!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么?一点伤都没有受!”
纳兰迟诺面上装得很着急,内心却在窃笑。
宁紫玉知道,自己是不能死的,至少如今,他还不能死。他明白,纳兰迟诺如今一心帮他保下邵夕腹中的骨肉,无非是想借着这个骨肉,反咬他一口,转而再来以逆血毒的解药要挟他。然而,若是他现在命丧于邵夕剑下,纳兰迟诺就再也没有保下这个孩子的必要,更何况,他心机甚深,深谋远虑,又怎会允许他宁紫玉的子嗣,留在世上?只怕那个人,恨不得斩草除根才好。
因此,眼下,保住他宁紫玉的这条命,便是保住叶邵夕,保住他和他腹中的骨肉。
“言之所以为言者,信也。言而不信,何以为言?!!”
叶邵夕一剑抵着他,双手发抖,眼睛血红。
“誓之所以为誓者,虚也。若能做到,何须誓言?”
宁紫玉之言,摆明了是不会发下毒誓,更不会为了所谓的道义而屈意迁就,委屈求全,放过他想杀之人。
“天下虽大争之世,终有道义根本,这个根本,便是一个信字!!”
叶邵夕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他的剑,随着他再也压制不住的怒气,在他手中颤抖。
“天下既为大争之世,不求道义,只争实力,胜于雄辩。”
反观宁紫玉,他知道叶邵夕已经够恨他的了,他不在乎他会更恨他一些,多恨他一重。
“好!!既然你求死,我如今,便叫你一剑毙命!!”
叶邵夕的话总是和他的行为背道而驰,他嘴上虽说叫宁紫玉一剑毙命,可手中的长剑,却仍握在他的五指之间颤颤发抖。他就像被一张大网无形中阻止了一般,过去许久,都不能再向前进一寸。
许久,宁紫玉望着叶邵夕,叶邵夕也望着宁紫玉,而后者看前者的眼神,却是凛意湛湛,寒气森森,充满敌意。
他二人未急,一旁,倒是纳兰迟诺看到这种景象,不由得急了急,无人知道,他这样奋不顾身地徒手握上叶邵夕的剑身,不只是为了阻止叶邵夕的剑势,其实更重要的,是要助他一臂之力,再给宁紫玉最重一击。
只见,叶邵夕的长剑在他手里铮铮嗡鸣,抖个不停,显然是已被他灌注了内力,却忍而不发所致。而他纳兰迟诺,只需顺着这股内力微微一推,使那长剑再向前一分,便能很好地“借刀杀人”,将长剑刺入宁紫玉早已重伤的琵琶骨之中。
再加上,叶邵夕现在的全部心神都在宁紫玉身上,他几乎已被宁紫玉激得理智全失,又怎会注意自己手下的小动作。
所有人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