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郁紫为首的众多臣工彻夜不眠的努力之下,数月之前,还奄奄一息,民怨甚重的映碧,居然慢慢地好了起来,更有甚者,由别国迁居而来落户于映碧的百姓,也不在少数。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转眼之间,距那老道来时,已过去两月。
这个时候,宁紫玉却好似有些慌了,比起旬月之前,越发是日理万机,案牍劳累。
从来觉得人之生命数十年,不算太短,然而真要待尽了,却又觉得自己还有太多的事没有为那个人做。剩下一个月,他……还来得及吗?……
烛火摇曳之中,月朦胧,云朦胧,高城华帐朦胧,就连人的意识也要朦胧了。
正是晨烟雾霭,天将亮未亮之时。
又是一夜彻夜未眠,案牍批朱,宁紫玉身上有些倦了,不禁起来,走向窗边,临窗望月。
可谁料,越是暮霭临时,便越是思念之时。情到深处,亦最是伤心之处。
宁紫玉一直在算着日子,想来那人近来身上该会不妥,产期将近。
“我说过,这一次生产定会陪在你的身边,宁紫玉,再不会对你食言……”
他说罢,见案牍之处摆了一壶酒,不禁端起来,一连倒了三杯,昂首饮下。
“淡淡相思淡淡柔,淡淡别绪随水流,淡樽留取淡淡酒,淡酒难解淡淡愁。”
许是情境所致,让饮了薄酒的宁紫玉不禁张口吟道。
而他吟诵之时,眼神朦胧,犹如醉酒,亦仿佛与时光一起百转千回。吟罢,又忽觉那人即在身边,眼神坚毅,动作轻柔,为自己小心翼翼地剪着灯花。那身影,陈旧得令人心地绵绵,仿佛要渗出泪来。
宁紫玉眼中恍惚地出现这些情景,他眼神一下子便柔软了,不禁来到案牍边的葬玉筝前。
他长袖轻垂,伸出几指抚摸过那筝上的琴弦,而后又一撩衣摆,坐下,起手抬袖按下琴弦,在烛火阑珊中,奏出一首他吟唱了五年的筝曲。
只听他唱道:
愿焚尽,返生香。引孤魂,归来向。
为君稽首,隔烟静看莲华瘦。如来难来,一缕深心百种系成愁。
鞍骑渐远,却倚哀弦歌别怨。轻拢细燃,夜长更漏怨极弦易断。
马嘶惊梦,忆云阳山上曾逢。恨锁眉峰,思量五载无泪与君倾。
长云凝,霜天净,交加忆,醉酩酊。
驰骢踏近枯竹径,推门唯觉落叶深。细闻雪声敲残漏,独对孤灯数落花。
君不留住,往事千端,怎忍分离,无事孜煎。
触目还伤,心切。寻思残梦,应迟。
死与生,与谁同?怨与恨,皆成空。
后院新凉,萧萧竹叶扶疏窗。小坐持觞,暗思流年何事断人肠。
归燕双栖,妒他双去又又息。不觉寒暑,此后长向孤鸿声里住。
土花长染,屧痕湿锦鹓斑。怅望长天,惟飞雁年年霜雪知还。
并回烛,忆写向,添哽咽,足凄凉。
葬玉流红夜未央,微歌发齿不能长。悲风荡漾摇帷帐,停琴伫月坐自伤。
八尺游丝,千里归梦。忽疑君到,痴数春星。
荒城宫阙,全非。做尽秋声,空待——。
在万籁俱寂中,铮铮的琴声飘扬悠远,长夜不歇,从京城安邑中的皇城中传出,好似一下子便飘荡出很远,悠扬到了黄沙漫天的边关冷月中。
与此同时,映碧南疆南部,万窍关前,起义军军营之外一片苍莽景象。
黎明前的雾霭铺满了眼前的山峦河流,峡谷间的山风吹来,风入松林,在林间响起了阵阵悲鸣。
叶邵夕此时正站在自己的营帐之外,一身单衣,不畏寒冷,极目北望。
他此时的肚腹已将近九月,比前些日子又大了一些,虽然军中伙食并不太好,但却好似依然没有影响他腹中小生命的发育,一日比一日地茁壮起来。
自上一次郁紫擅闯军营,已过去两月有余,这两个月以来,纳兰王爷已从边境的从焉关一路向北,攻打到靠近映碧中部的万窍关来。
对抗纳兰王爷的映碧统帅乃叫沈凌桓。这沈凌桓将军叶邵夕是听过的,知他是个年轻将领,在映碧朝中颇为人所看好,但毕竟过于年轻,历练甚少,还不是纳兰王爷的对手。而近些日子才派来的老将司马染,虽沙场经验颇为丰富,但毕竟年事已高,思想顽固,不善出长策,出奇计,常常打得固守成规,很容易便被纳兰王爷识破计策。
万窍关位于映碧中南部一带,地势险峻,四面环山,易守难攻。
此关北通映碧的交通枢纽秦襄城,南屏盛产桐油漆油的巡坊镇。如若取得此关,便是起义大军插入映碧的一枚钉子,今后起义大军便可以以此为据点,走秦安一线,一直杀到映碧都城安邑。换句话说,如若纳兰王爷能顺利攻下万窍关,离那人所在的都城安邑,也就不远了。
明日,便是攻关之日。
叶邵夕不知心中多复杂。
他正出神,忽然感觉身后一暖,有人拿着披风十分温柔地为他披上,道:“叶侍卫已是有身子的人了,怎么还不多加注意?”
叶邵夕回头一看,看见来人,不禁一笑,唤道:“江棠。”
“嗯。”江棠应了一声,随着他刚刚的眼神也极目望去,“叶侍收刚刚看的那个方向,是映碧的都城安邑吧……”
叶邵夕没说话,既没否认也并无承认,只是继续出神一般地望着远方。
“前些日子,听说安邑城去了一个老道,救了奄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