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他?谢霖不安地想。如果自己被人做了这种事,会怎么想?谢霖无法想象。但他从来是不肯吃亏的,别人惹了他,他总要十倍百倍地报复回去。柳南蕉也是这样么?不,不会的。谢霖安慰自己,他性子那么软。

可终究有些知道心虚了。万一呢?高中三年,除了班上有事,柳南蕉几乎没有和谢霖说过话。谢霖自己,也是直到这最近一年,才敢偶尔靠过去撩上一下。他们明明也是竹马和发小啊,明明应该比其他的同学,都亲近得多。谢霖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老早之前,就把一切都搞砸了。

他抱着柳南蕉,委屈地想,谁让你老是不肯看我呢。

夜风送来了月季的香气。谢霖侧头看着柳南蕉,心想反正以后会对你好的,再也不让别人欺负你。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在柳南蕉脸上香了一下。香过后觉得不满足,到底还是奔着唇去了。后来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柳南蕉因为呼吸不畅发出呜咽,谢霖才如梦初醒地放开了他。他拿手背蹭了蹭嘴,局促地调整了一下腰带。身后传来脚步声。谢霖装模作样地把柳南蕉扶起来,回过头去,对同学说:喝多了,这就送他回去。

彼时他欢喜无尽,以为所爱近在咫尺,却不知道,咫尺即是天涯。

第7章

谢霖消失了。日子回到了平淡而毫无波澜的原点,日复一日,周而复始。赵一铭蜜月归来,给柳南蕉带了礼物。他胖了一些,气色很好,满脸都是新婚的喜气洋洋,絮絮说着对未来的打算。柳南蕉替他高兴,高兴之后,又很寂寞。但很奇怪,他并没有多少悲伤。所有与爱情有关的悲伤似乎都在好友新婚的那个晚上结束了。他心神不属地想起谢霖,想起那个人埋在他的身体里。是疼痛的,也是滚烫的。

那么疯狂的事。疯狂和荒谬到不真实。

赵一铭接了个电话,很快就走了。走之前很真诚地对柳南蕉说:妈很惦记你,问你怎么最近都不来吃饭了。

柳南蕉说你结婚了啊,我不好总过去打扰。

赵一铭捶了一下他的肩:说什么呢,兄弟可是一辈子的。

柳南蕉笑笑。但在对方转身的时候,那个笑就消失了。他生来六亲寡淡,这么多年,早已不知不觉把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了赵一铭身上。对赵一铭来说,柳南蕉再亲近,也不过是许多兄弟中的一个;但对柳南蕉来说,赵一铭是唯一。

这世上的感情大都是这样吧。柳南蕉看着赵一铭远去的背影,有些怅然。其实很早以前他就察觉到了自己的疲惫,只是像溺水的人捉住浮木那样不肯放手。等他真的松手的时候,发现其实自己还是踩得到水底的。转而又忍不住想起谢霖,谢霖也是累了吧。

总是会累的。这世上本来就并没有那么多一往情深。他这样想着,又没由来地开始愧疚。谢霖发抖的背总是在眼前晃着。从小到大,一直被亏欠和被伤害的时候多,柳南蕉难过归难过,却也慢慢习惯了。他不愿意做伤人的那个。

但不论如何,都结束了。

有时候柳南蕉会想,他这么多年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或许就和他鱼缸里的蝶尾一样,只是活着本身而已。如果有一天死去,父亲大概也不会多么悲伤,他还有另一个儿子,健全的,优秀的。继母则会很高兴。赵家或许会更难过一些,但那难过也是有限的。他会很快被遗忘,就像从不曾存在过那样。

这就是一生了。属于他的一生。

柳南蕉买了一个新的鱼缸,比原来那个大一些。蝶尾在换水进去后很快就死了一条,他很难过。金鱼很便宜,漂亮又好看,但他没有再去买。剩下的三条鱼依然平静安详地游动着,少了一个同伴,对它们来说,似乎不是什么值得惊奇或悲伤的事。

谁知道呢,鱼在水中,就算流泪了,也是看不到的。

新的一周上班,一切如常。同事们一面做事,一面不咸不淡地聊天,不知怎么说起所里今年设监测点的事。说海诚的老大人特别豪爽,一点架子都没有。所里去人家的地盘鼓捣,那边还提供了不少人力物力。

柳南蕉心里一动。就听一个老同事感慨道:“哪里是看小年轻啊,那是副所长的面子大。人家和谢董也算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吧。听说谢董的儿子也是d大毕业的。”

柳南蕉默不作声,听着他们继续闲聊。说起了今年校招的事。海洋所这种单位招聘都是通过学校内部,只是今年推荐上来的候选人中,有的能力和水平与学校背景不太匹配。

本硕都是d大的呢。有人叹气:“现在的高校教育啊。”

是一个姓龚的教授推荐过来的吧。一个年长的同事问。

是啊,您怎么知道?

以前也有过。那个老同事说,私自改推荐名单什么的。有一回被发现了,闹得挺难看。小柳就是d大那届的吧?应该知道的。

柳南蕉一愣。是有这么个事的。海洋所和他们学院差不多二位一体,一半的所里领导原本都是校友。研究生毕业投简历,研究所是重点单位,校内推荐,按成绩拿名额。柳南蕉原本稳稳当当地上了名单,结果到了终面不知怎么被硬生生挤下来了。而且他不是唯一的一个。那段时间什么乱七八糟的传闻都有,最后柳南蕉完全放弃了。他没有任何背景,也不会钻营,整日只知道埋头做实验。还因为不乐意写假数据开罪过当时的导师。事情出来后,他转而联系其他相关的工作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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