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的血痂…
断指旁边,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用血书写而成,衬着雪白的床单,触目惊心——
石头变翡翠
天大的笑话
……
“我哪舍得要你的命……十指连心——如果你变心,赔我根小手指就够了。”
……
小东西,你变心了么?
我以为,这世上最不可能改变的就是你的心!
……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对你?
曾想过,用这个残忍的方法,让你彻底认清我有多坏,有多狠!
也曾想过,借此机会,逼你离开我这个不可救药的坏种!
……
可是,我却无法按照事先的计划,等在闽垣!
我竟然逃到刚果,在那里忍受刻入骨髓的思念!
只因,我无法拿着报纸,再狠狠伤害你一次!
我怕——怕看到那双眼睛里的绝望伤痛,怕听到那张整日说爱的嘴里吐出恨意!
我后悔了。
我决意回到你身边,毁掉一切伤害你的证据,戴上伪善的面具,这辈子都不放开你!
我相信,你会乖乖呆在我怀里!
因为,伪善的面具下,是爱你的真心……
……
然而,终是迟了一步。
……
茫茫人海,小东西身无分文,切断了手指,还有一身未好的伤痕,怎么活下去!?
臆想着少年可能遭遇的每一种危险,男人如同被一柄柄利剑穿心刺入,痛得浑身发
颤,几近窒息!
良久,男人俯下身,拿起那根冰冷的小手指,放在唇边亲吻,咸湿的液体顺着眼角
滑落,一滴滴落在已经干涸的血书上…
原来,我的泪腺没有退化。
……
……
第十九章
没有春天的黄沙乱舞,没有夏日的酷热难耐,没有寒冬的肃杀冷寂——北京的深秋碧
天淡云、黄叶煦日,最是美丽宜人!
过街天桥上,挤满了摆地摊的、发小广告的、要钱的、卖盗版碟的——俨然一个小小
集市。当然了,这个集市隔三差五上演‘城管老鹰捉小鸡,小商贩四散奔逃’的壮观
场面!通常,被城管扫荡后,原本繁闹的天桥就只剩几个要饭的——并非城管宽纵乞
丐,只因一般的小商贩可以花钱赎回自己的货物;若是抬走要饭的,总不能还要他
们出钱‘赎身’吧。
天桥一角,一个少年平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一堆报纸和塑料编织袋,瘦削的小脸脏
得不像样,根本看不清五官长相,眼睛紧紧闭着,呼吸微弱,看起来似乎很可怜…
然而,熙熙攘攘的行人,没有丢下一分施舍…
一则,少年身边连个要钱的破碗都没有,就算想扔钱也没处扔;再者,街头乞丐实
在太多了,真假莫辨,人们的同情心早已麻木…
少年忽然睁开眼睛——一对与满脸肮脏极不相称的美眸,如同璀璨的黄色水晶,蓝天
白云倒影其中,美得让人心悸…
多美的天,又高又蓝…
再多看几眼吧,自己恐怕挨不到明天…
不,海贝贝,闭上眼睛!
为了那个人,你曾经甘愿死不瞑目…
事到如今,你还想让他看着你的尸体,得意洋洋吗!
闭上眼睛——他看不到你,你也看不到他…
……
那天,从山顶大宅逃出来,在树上蹲了整整一夜,提心吊胆地看着聂枰带领一堆
人,打着探照灯四处搜寻;挨到清早,一辆装满草饲的牛车路过,自己两眼一闭,
跳了下去…后来,扒上火车,跟随一车皮原木,来到北京……
……
舔一下干裂的嘴唇,海贝贝把手伸到报纸下,拿出一个纸盒,盒子里早已融化的冰
激凌,绿乎乎的一团,令人作呕…
小心翼翼地喝一口,吧嗒一下口中的甜蜜,海贝贝古怪地笑了——
这冰激凌还是一个小男孩扔在地上不要的…
原来,在北京,乞丐这一行,已经是寡头垄断市场…
想讨饭,也得有组织,有靠山。
而且,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做乞丐…
总得是瞎了眼,瘸了腿,少了胳膊,老得白发苍苍,先天的畸形或侏儒才好;像自
己这样少了根小手指的,根本不够格!
前些天,自己饿得站不起来,被两个乞丐工会的人,从位置最佳的地铁口,免费转
移到公车站…
接着,因为侵入了另一个乞丐组织的地盘,被人拳打脚踢一通,扔到天桥下…
然而,天桥的位置正好在人流密集的商场门口,又触犯了某个乞丐组织的利益;自
己再次被转运,躺到了天桥偏僻的一角…
……
身上是冷,是热,是痛,还是痒,海贝贝已分辨不清,只想沉沉睡去,再不要看到
明天的日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