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波在床上急喘了几下,挣出一头的汗,关嘉禾忙从桌子上端了茶壶倒了一杯水,石念青接过来,扶他喝了几口。
夏清波喝了水,似乎好了一点,躺在床上,胸口急促的起伏着,眼睛里渐渐的浮上一层泪影。
石念青见他如此,心中难受,向关嘉禾看去,喃喃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成了这样了?”
关嘉禾只是无言,回望的眼光却似乎是含着欲言又止的意思,那目光扫到他身后的丢丢,似乎还有更深的一层含义。
☆、五十五 清韵
丢丢接触到这样的目光,心头一颤。
关嘉禾叹息一声,转开头去,半晌才道:“清波,歇歇,我替你说。”
就见清波点头,松了口气似的将绷紧的身子放软下来。只将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石念青。
关嘉禾看了一眼夏清波,暗叹一声,将他的事情说了。原来自从当年的科场案发,石家和夏家作为礼部的左右侍郎又被牵扯进去,石家获流徙之罪,发往极北之地,夏家潜回原籍。
那夏清波的父亲夏袁尚是个严谨倔强的脾气,含冤受屈自然情郁于中,每日里悲愤抑郁,不多久就一病不起。
石念青的父亲石白羽是个豁达的性子,在北方又赖关嘉禾照应,所以倒撑了下来。
夏清波上面本来有两个哥哥,二哥早夭,大哥被贬谪到西南一个小镇上,做一个不入流的职务,家里便只有清波和妹妹清韵。
夏清波虽是个儿子,可是从小循规蹈矩,在父母跟前唯唯诺诺,况且又是当做公子哥长到二十岁,不是个能抗事的,家里父亲病,母亲弱,妹子又是个女子,他便只好四处求人,虽说是老家,可是对于清波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原本有一处老宅,父亲在朝中做官时,同族中有人住在那里看家,那一家子住的久了,早就将这处房子看成了自己的,虽说父亲中间也曾回老家小住,但那时何等的风光,看房的人又是何等的殷勤。
那夏袁尚想起以前在朝中做官,老家的人大事小事来求他,他是个最不会徇私的,所以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被发回,自然人人们都避得远远地,若是在别处也还罢了,在故土遭受这样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心中又舔一口气。
那看房人虽说将房子让出来,但是东西就占了两间屋子,四口人加上一个奶娘勉强住下。
妹子刺绣,奶娘给人洗衣,夏清波勉强召了几个蒙童教书,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不像个样子。
后来父亲的病拖了两年终于不治而去,母亲身子本来就弱,父亲一走,整个人也垮了,不多久也去了。
家里就剩兄妹二人和奶娘度日,那夏家小姐本是大家闺秀,京里生京里长,面貌风姿都是小地方人没见过的,因此上就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欺他兄妹势单,常围在门外说些疯话来调戏。
夏清波一个文弱书生连骂人都不会,气的手抖,恨自己没用,便想着妹子终身大事,谁知妹子道:“我是爹娘做主,石家下了聘书的人,烈女不嫁二夫,我是不会再嫁的。”夏清波叹道:“那石家如今都在北地,念青兄居无定所,咱们到哪里去寻,当时他是怕耽误了你,写了退婚文书的。簪子也还了你,这就是表明两家各自随意,你这又是何必。”
那夏清韵是从小受父亲教育,读着《列女传》长大的,当下道:“三哥,他写了退婚文书,可是并不是妹子本身有过错,咱家爹娘也没有同意。他虽还了簪子,可是这门亲事还是在的,你让我如何再嫁别人。他如今为爹娘的事情奔走可见也是个孝子,这样的人是可以托付终生的。他虽然眼下居无定所,总有安定的一天。到那时他若还认,妹子就算没有白守,他若已经成亲,那也是我的命,怨不得别人,哥哥莫要再逼我了。”
夏清波想着如今的处境,委屈妹子嫁给这个小地方的俗人,倒不如随了她的愿,以后还有个盼头。
当下也就去了将她嫁出去的念头,那夏清韵便也开始以石家妇自称,以绝了那些人的念想。
丢丢从进来就一直站在门边不远的地方,这时候只觉那门缝里似乎有风一股股的吹进来,直吹得人心冰凉。
清波在病床上支起身子,用手捶了捶床边的墙。不多时就听见门一声轻响,走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对着清波喊了一声:“三公子。要小姐也进来吗?”
清波喘了一口气,“让她进来吧,都不是外人,没什么好避讳的。”
那妇人就朝后轻唤:“小姐,进来吧。”
一个女子低着头缓缓的走了进来,那妇人挪了一张凳子出来,让她坐了。清波喊了一声:“妹妹。”
那女子拿袖子半掩着面庞,听见清波唤她,才将袖子放下来,喊了一声:“三哥。”那一声哽咽沙哑,往上抬起的眼睛微微的红肿着。
冬天时节她身上还穿着一件夹衣,头发是挽上去的,作了妇人妆扮。她相貌和清波很有几分相像,极是清丽温婉。
夏清波抓住石念青的手,极慢的说道:“念青,我这病是不成的了,我没有什么心思,只有这么一个妹子,放心不下。”
他眼睛直直的看着石念青,似乎是将全部的希望都集中在这几句话中,说了这么几句他就停下来又喘了几口,夏清韵哽咽着含了一声:“哥。”
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