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把血止住。”
“还止什么血!你这般无情无义,我活着还有什么滋味?我死你陪葬,倒还能成就一段千古佳话。”褚云重见他还能关心自己,总算恢复了些精神,但伤口的痛楚却也愈发鲜明起来,疼得他蹙紧了眉头。
“谁给你陪葬呢!要死也别死在我床上,回你自己龙德殿去死一死。”宗赫见他痛得浑身打颤,还是默默地挣开身子,自从小抽斗里取出金创药,扔在他面前。
褚云重见少年神色冷漠,轻叹一声,只能唤卫临进来帮他上药。卫临见皇帝受了这么重的伤,一时唬得脸色都白了,忙道:“陛下,小的去传太医来!”
“不必!”褚云重忙唤住他,微微皱了皱眉道:“若是传了太医,必定会让亚父知道,倒给世显徒然增添麻烦,你就帮我抹上药,拿块帕子暂且包扎一下。”
卫临一边拿干净帕子裹住皇帝手掌上的伤口,一边急急地道:“陛下,这可不成!伤口这么深,再好的金创药上去都止不住血,还是要找个太医来把伤口缝合一下才行。不然,必定会落下病根啊!”
褚云重沉吟了一下,他心中自是不愿意去找太医。只因他太了解凌铮了,自己在云图阁受这么重的伤,便是他事后找借口推脱,宗赫作为云图阁的侍郎必定还是逃不脱罪责。想到此处,不由得,便扭头看向少年。
宗赫避开他的目光,给卫临递了个眼色。卫临会意,忙转身匆匆去了。
不一刻,周太医便汗流浃背的赶了过来,见着皇帝手上那道可怕的伤口,亦是唬了一大跳,正想开口询问,抬头看到皇帝那令人望而生畏的眼神,顿时什么话都咽了回去。
褚云重锐利的目光如出鞘的利剑,带着刺骨的寒气扫了跪在地上的众人一眼,冷冷的道:“今夜这事不记档,周太医用过药开过方子后,脉案也留下。谁要敢多嘴,先想一想自己的脑袋有没有多长一颗。”
皇帝既然发了话,谁还敢多事,都应着躬身退了下去,只留下周太医胆战心惊的为皇帝缝合着伤口。谁都没再说话,只有褚云重时轻时重的吸气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像猫爪子一样挠在宗赫心上。
竟然还是会为这个混蛋家伙心疼,这种挫败感深深的羞辱了少年自以为已经断绝一切情缘的决绝,让他更觉深深的悲哀。他俩之间的感情太不公平,无论是爱还是恨,都由他一手操控,自己便是想要逃避,也再寻不到归途。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无可救药的喜欢他,才是自己觉得无法苟活于世的主因。
然而,想要一死了之这样的蠢念头已在那一刻爆发殆尽,如今,想让他再重复同样的蠢事,决计不能够。
究竟该怎么办?宗赫扶着窗,望着墨色的夜空,清亮的似水洗过一般的一轮弦月高高挂着,霜雪一般的月光,仿佛天人怜悯的目光,照在他身上是彻骨的冰凉。
太医收拾东西退出去的声音惊动了他,回过头,迎上那人深邃如海的眼眸。宗赫刚要张口说话,那人却止住了他。
“不要赶我走,我哪儿都不去。”褚云重明白少年在想什么,想说什么。只是,这样的情形,让他怎能放心离去。因此,便是明知少年不愿他留在云图阁,更或看自己一眼都生厌,他还是得硬着头皮留在这里,哪怕整夜不眠的守护着他。
“我不会再自寻短见,你也别逼我再与你同床共枕。”
“好好好,我在藤榻上躺着,你好生歇息。有什么话,明儿再说。”
褚云重得少年一语应允不再伤害自己,已是谢天谢地。虽然他亦想能够陪伴在少年身边再安抚劝导几句,但也知此事急不来,为了不让事态闹得更僵,他也只好慢慢想法子再转圜。
夜色越来越深,迷离的月光从天边倾下,穿过窗扉流过案几,映过之处,都留下一抹清幽的光泽,似弥漫着淡淡惆怅,留连不去。
灵壁石屏风后头的紫竹凉藤上,褚云重辗转难眠,一直睡得不太踏实。每当合上眼,少年那一副仿佛随时可以舍弃一切的决绝,总是让他胆寒心悸。
卧床上,宗赫亦睁着双眼,一动不动的躺着,今天这事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眠。正在这时,从半合着的窗子吹拂进来的“沙沙”风声中,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少年身子微微一僵,不由自主抬起胳膊盖在眼睛上。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床前,又是一阵窸窣声响,从手肘的缝隙处可以看到是那杏色的纱帐被撩了起来。
感觉那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宗赫全身上下却都绷得紧紧的,搁在额头的手亦握紧了拳,只待那家伙有不规矩的举动,便要毫不留情的招呼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