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蓝衫书生,书生手执画扇,一只手揽着女子的纤腰,眉目间亦温润带笑,只是这笑在看清屋子里的人之后便僵硬在了唇角,成了一个似笑非笑的难看的弧度。

阿秀来不及收敛笑语,话里还带着浓浓开怀,同脸上瞬间冷却下来的神色有几分不相称。

“秀……秀郎?你怎么在这儿?你的身子这是……”

狐狸不动声色的从白泽手中抽出手掌,淡淡一笑,道:“灵兽,我肚子里,是一只集天地精华的灵兽。”

“噗……”

身后传来突兀的一声嗤笑,狐狸一挑眉,给了那人一记肘击,脸上仍是云淡风轻,笑的分明是一朵映着晓霞的含露芍药,清雅端丽,望着竟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狭小的空间里,站四个人就有些挤了。

狐狸瞧着那书生紧揽着阿秀的纤瘦手臂,不知为何胸口有些作呕,连带着腹中也是一阵微弱绞疼,他想抬手扶一扶酸痛欲折的腰,在人前却又羞于做这种动作,只得咬牙硬撑着。

他能感觉刘子固流连在自己肚子上的目光,像是在打量什么稀奇玩物一般,蓦然脸上一阵窘迫。

下一秒,一只温热手掌悄然撑上腰际,融融的暖流驱散了骨骼里的轻寒,熏的小腹温暖灼热,很是畅快舒适,狐狸侧过头,对着白泽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那人亦回以一笑。

望着两人“眉来眼去”,刘子固心里不由得有些气堵,回过神来却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立场气堵,认清这点之后,心里便更不舒服了,好像猝不及防挨了一闷棍,这一棍子却是他借着别人的手自己打自己的。

刘子固望着那人,忽觉狐狸的眉眼比一个月前憔悴了不少,一袭水玉云衫轻轻罩着单薄的身形,浑身上下只有肚子隆起成一座倒扣的小山丘,其他地方却是瘦削的厉害,雪肌包裹着清瘦的骨架,好像轻轻一捏便会化作冰澌溶逝,看着愈发令人揪心。

“秀郎,你……是不是生病了?”

狐狸微愣,心头一热,竟就为这一句关怀而生出些许欢欣,他在心里暗暗骂自己不争气,尚未开口,腕子却被先一双柔嫩的五指轻轻捏拿住,他垂眼,目光淡淡扫过的阿秀乌亮含笑的眼眸,苍白的唇抿做一道浅线,看不见血色。

阿秀柔柔一笑,绣颊透着几许绯红,目光流转,却是落在了身后的刘子固身上:“秀郎这样子,倒像揣了一个娃娃,真叫人可怜见儿的……再过几个月,我便也是这幅模样的吧,你说呢?子固。”

刘子固支支吾吾的点头,不敢去看那人的眼睛。

狐狸何尝听不出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神色却是没什么起伏,一抹清淡如水的笑挂在唇边,好像一朵琉璃雕做的透明花,兀自盛开在春风里,严雪中。

他望着阿秀平坦的小腹,长睫倏然一颤,心下了然,他总算明白,那天刘子固为什么说“保重”说的那么斩钉截铁,为什么落荒而逃的那么狼狈,现在想想,一定是那时阿秀便有了身孕了吧,就连那盒云片糕,不也是阿秀从前最爱吃的吗?

掌心蓦然一痛,仿佛有针尖刺破皮肉,挑开筋脉,牵出钻心的疼。

狐狸眼前一阵阵发黑,脊背却绷的笔直,似一株傲立在飞雪里的玉竹,一笔一划都透着坚韧。

他依稀记得,静安寺一夜落雨,红烛垂泪,那晚身上如碾碎骨骼的痛。

那夜,刘子固眼神里的炙热几乎要把他燃成灰烬,热汗淋漓,模糊了摇曳的视线,月色如雪,黯淡了淫靡的喘息,那人说尽缠绵的诗词,道尽缱绻的情话。

他说他只与阿秀做个名义夫妻,清清白白,“相敬如宾”。

他说他没有一天不在思念他,茶饭不想,相思成疾。

他说他心里只有他一个,此生此世,绝不再负卿。

他说……

却原来,都是醉酒后的梦话罢了。

自己怎么就傻傻的信了呢?

狐狸望着刘子固低垂的眉眼,望着他护在阿秀腰间的手掌,唇角轻牵,眼底划过一丝清冷笑意,羽睫半遮,掩盖住眸里凄凉。

他抬手按上心口,低眉忍过一阵绞痛,面色却似一张白纸,平静如初。

一帘之隔,越不过山海难平。

多少长夜,怎堪得长情错付。

时值正午,灼烈的日头透过碧色窗纱,金色光线黯淡了几分,稀疏披落在狐狸清瘦肩头,将那一张苍白的脸庞衬的几近透明,使人不难联想到月色下淡染的梨花。

寒暄几句,索然无味,两边各自道了别,直到最后分别,狐狸也没能等来刘子固一个目光,一句话。

青帘飘落,正如一梦方醒,大戏唱罢。

狐狸默然撤回半步,脚下猝不及防一阵虚软,身子微微踉跄,背后实打实的撞到一人温热的胸膛。

却原来白泽一声不吭的站在他身后,若不是这一下,狐狸几乎都要忘记还有这么个人在了。

白泽小心扶上狐狸的肩膀,指尖不经意间触到那人脖颈间,薄薄一层冷汗濡湿了指腹,泛着霜花一样的冰凉,白泽的心也跟着一凉。

“怎么样?可还撑得住吗?”

狐狸但是摇头,抬手虚按到肚子上,水玉薄衫上散落开点点嫣红的梅瓣,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白泽一惊,猛地拉过那人手腕,只见那雪白的掌心里深深嵌着几道月牙弯的深红口子,尚有鲜血匆匆涌出,染湿了纵横交错的掌纹,好像打翻了朱砂颜料,涂抹成一副妖冶图画。

狐狸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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