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青桓转头对下人吩咐了会儿,随後立即跟上程茜。
「自从吴大人染恶疾病逝後,常槐县令这个位置便一直空著,在下盼了好些日子,可终於把大人给盼来了。」葛青桓亲热地说著客套话。
程茜一边听一边点头,除此之外,再多的反应就没有了。
葛青桓一楞,一直在一旁沉默的莲藕见状,不得已只好开口胡诌道:「葛师爷,我家老爷体弱多病,前阵子不小心染上了风寒,嗓子哑了好些天,现下还无法开口。」
听了缘由,葛青桓随即释然,然後温声道:「那交接事宜在下等大人身子好转再说,大人现下就先去歇息吧,天色实在不早了。」
才刚说完,一阵咕噜声蓦地响起,众人神色颇为尴尬,只见罪魁祸首还若无其事地摸摸肚皮,像个没事人一样一脸无辜。
木瓜拉了拉程茜衣袖,小声道:「老爷,你就不能给点面子?」
程茜闻言,转向木瓜,盯著半晌,然後慢腾腾地摇摇头。
木瓜叹了一口气,无力地垂下肩膀,低头看鞋子。
程茜……
程茜抬起头看天上的月亮,一脸从容。
莲藕看得眼角忍不住一跳,随即对葛青桓笑道:「葛师爷莫要见笑,老爷他这一路上食欲欠佳,今天更是滴水未进,实在是、实在是……」
「姑娘快别这麽说,这饥饿乃人之常情。」葛青桓不以为意地笑笑。
莲藕连忙附和:「是呀是呀。」
「只是这厨子都回家歇息了……」葛青桓有些苦恼。
「没问题的,包在我身上,还请葛师爷带路。」莲藕毛遂自荐。
「如此有劳姑娘了。」葛青桓颔首,先领著程茜进入自己的院子歇息,再带莲藕往厨房去。
待事情都安置好後,已近亥时。
程茜坐在桌前,望著眼前空荡荡的碗碟,满足地放下手中的调羹,拿起一旁的净巾擦擦嘴准备入睡,才站起来,对面的木瓜就开口了:「老爷,你……你在那山寨到底发生了甚麽事啊?」现在夜深人静,四下无人,正是谈这件事的好时机。
程茜抬眼,跟木瓜来个深情相望。
木瓜打了一个冷颤,故作平静道:「老爷你不用担心,木瓜备了纸笔,你就以笔代口吧!」木瓜祭出文房四宝,开始认真地给程茜磨墨。
程茜没法,只好又回座。
磨好墨後,木瓜将白纸铺好,毛笔沾墨,递给了程茜,程茜撩袖接过了笔,对木瓜比了个请。
「嗯……」木瓜忽然觉得气氛有些诡异,本来一大堆疑问要待程茜说明,此刻却脑子一片空白,踌躇了半天才道:「你在那山寨到底发生了甚麽事啊?」
程茜点点头,迅速地在纸上挥毫,眨眼间,两个端正秀丽的字跃然纸上。
木瓜一看,小小的绿豆眼忍不住一抽。
喝茶?这甚麽答案?不算不算!
咽了口口水,木瓜再接再厉:「那帮贼子到底对老爷你做了甚麽事啊!老爷你好端端地走上去却被背下来,嗓子还哑成这样!」
程茜没有想多久,又开始落笔,字成,木瓜凑上去看,脸色瞬息万变,缤纷有若烟花绽放。
「甚麽叫『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老爷你该不会跟那帮贼子……」木瓜不敢再往下想。
程茜看木瓜一副快厥过去的样子,连忙又写了几字。写罢,墨水未乾,木瓜怯怯地看了过去,一张脸顿时惨白。
甚麽叫「只有寨主」啊?这样很值得骄傲吗?不不不,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老爷怎能跟一个山贼为伍啊?就算只是个芝麻小县令,也不能这样胡来啊!
啊!老爷只是开个玩笑,想想,就算老爷想跟那山贼大王这样那样,那山贼大王怎会随便跟老爷这样那样?世上又不是每个男人都有龙阳之癖、断袖之好?
「老爷,你老实说,你跟那山贼头子到底谈了些甚麽?」木瓜强自镇定,望著程茜,神色十分严肃。
程茜这次不写字了,撩起眼皮送给了木瓜一个颇为羞涩的秋波。
「这怎麽可以!就算喜欢男人也不能这麽不挑啊!那可是山贼头子啊!」木瓜痛心疾首,有了想抚案痛哭的冲动。
程茜无奈,执笔又在纸上落下几字。
木瓜这次不抱任何希望了,随便看了一眼就道:「老爷,你根本一点分寸都没有!还敢说你自有分寸!」
这句反驳惹得程茜不满了,只见程茜执笔沾了墨水,飞速写下了回答。
「……啊。」木瓜呆愣地望著纸上墨迹未乾的八个大字,乾巴巴地发出一个毫无意义的单音。
分寸自有,贞操却无。
木瓜绝望地想,是否要在此打住,可嘴巴比脑袋瓜动得更快,乾涩地挤出一句:「为甚麽?」
程茜挑眉,换了一张新纸,又要挥毫,木瓜伸手阻拦,无力道:「好了,时候不早了,老爷不宜晚睡。」
程茜将笔搁在砚台边,然後对木瓜竖起大拇指表示嘉许。
木瓜眼睛一抽,起身伺候程茜上床歇息,帮程茜掖好棉被後,垂头丧气地走回去收拾桌上的文房四宝。
哎!他木瓜真是管太宽了!想想,他不过是一个小小奴仆,怎能期盼老爷事事告诉他?虽然老爷一向没有甚麽主子的架子,但是他怎能逾越身分呢?毕竟,这主仆二字,终究有别。
况且,老爷的性子他又不是不清楚,凡他不想说的事情,怎麽问都别想从他口中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