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侯万事皆能,却总有些事情干的最加得心应手。比如夜间戌时一过,便撇下万事,披着轻便的衣服出侯府再沿着墙根走,行过了几条小街几条小巷,再穿过了河上的弯弯小桥,抬头看一眼天边的月亮,明晃晃的映在镜面儿样的水里成了另一面镜。悠悠行过了桥,便可见想容楼后院的矮墙在眼前招摇。
现下那矮墙老老实实地立着,奈何在崔小侯眼里就是招摇。
它春日里便一树红杏春意闹,袅袅婷婷出墙来,招摇!
夏日便爬了满墙的翠绿藤萝,打着浅浅的紫花儿勾人心魄,更招摇!
秋日拜了百花,那墙头还是影月阑珊,还是招摇!冬日干脆只一堵枯墙,却堵得崔小侯心里痒痒,只得翻过墙去,再爬上小楼,入鼻便是那人身上浅浅淡淡的篆香,一年四季招摇!
足尖一点,矮墙便似破篱笆,全挡不住崔小侯高挑的身形。刚一落地,抬眼便是小楼雕花的窗,窗上印了烛火轻摇,印了那人消瘦的影子隐隐约约,更印了崔小侯的目光沾住不走,来来回回前后左右的看。
心下轻轻悄悄地跳,冷不防窗子一下子洞开丢出一件披风出来,铺盖在头上还散着淡淡的篆香味儿。
“不进来就多添件衣裳,寒来袖间,病了可莫说是我的错。”那声音冷冷清清不带一丝温度,甚至连脸都没漏,只伸了一截胳膊随意丢件披风出来,临了窗子又倏地关上,甚至看得到他在室内的茶香袅袅。
低下头笑笑,邪魅的弧度自唇边勾起,握紧怀里的披风,??间还沾着他指尖温度的余韵。足尖轻点,似是要上房揭瓦的小孩儿,披风在夜色里猎猎飞舞。推了窗子进去,室内烘着暖炉,桌上添了香茶,室内的温暖一下子弥漫开来将周身包裹,一路暖到心尖。
抬眼急切地四下寻找,那人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小榻上执卷不抬眼,当面前的自己如空气一般。随手关了窗子挨过去,在他身边蹭个位置坐下,勾着脖子去看他手中的书卷。是那本《琴风》,不由的眉眼儿弯弯,就要伸手去揽上他的肩,他却一侧身躲开了,似乎是四面八方都长了眼,不抬头却将自己一切心思动作了然于胸。
“唔,忘舒,我想你了。”一句话都不到,叫了他的名字,诉了衷情勾了眉眼,他却头也不抬,手指沾了书页一翻而过。
“嗯。”忘舒懒懒地答,书页翻过去的第二页倒有些意思,是曲缠绵悱恻的相思调。崔小侯伸手去指,指尖在页头三个字上辗转摩挲流连不去。忘舒被他磨的没了耐心,终于抬眼望进他一双狭长的眸子。
“这月里新来的茶,一品红,给你留了些。”忘舒拿下巴指了指桌上的茶盏,执卷的手却还不放下,想是又要从那一页相思调上翻过。崔小侯忙上前按住他手,不期然的惹来一记白眼。崔小侯却没有乖乖收回手,而是沿着忘舒纤细的手腕网上游移,轻轻在那映了烛光的脸上刮一把,再收回手时笑的玩味而轻佻。
忘舒终于放了手中书卷正经回头看他,眼神里四分无奈两分气愤,再有几分莫名的情绪晕在眼底。那一双眼睛忽闪忽闪,总是像一潭幽然冷静的湖泊,却竟叫这满室灯火都失了光亮。崔小侯看着他忽然不再言语,只勾着身子把自己越凑越近。
“西北那些日子过得可还好?”忘舒忽的推开崔小侯倾身下榻,不冷不热地抛出这么一句寒暄。
“嗯,你可有挂念我?”崔小侯勾勾嘴角,立马也起身追上来,恨不得与忘舒贴在一处。
忘舒瞥了他一眼,无话。捏开小炉的盖子拨了拨炭火,顺手又丢了截篆香进去。再回首就被崔小侯一双手匝过腰身儿,一个略带湿意的吻倏地落在唇角,还有温润的触感一闪即逝,猝不及防。
抬头,看他兀自舔着嘴唇咂巴着舌,像只偷了腥的猫。
“崔无欢!”伸手拧他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背,再怎么拧他也不放手,一双手背霎时被拧的略微红肿。崔小侯痛的倒吸凉气,脸上却还是一片得色。
“你可正经些吧。”崔小侯学着忘舒往日语气说话,一双狐眸眼尾上挑,紧紧地盯着怀里的人,忘舒忽然就觉的自己这般莫名的紧张起来,一双手一双眼睛都无处可落,无处可逃。
“哧?”崔小侯轻笑,放开忘舒腰身自去寻桌上的香茶,捏了茶碗送到嘴边,看那微红的茶尖浮浮沉沉,眼角斜飞,忘舒一张脸映着烛火通红,不只是羞的还是气的,心下又窃窃地欢喜起来。
“这茶不错。”崔小侯自茶碗里抬起头,向忘舒讨好的笑笑。这茶不错,添茶的人更不错,崔小侯完全没品着茶中味觉,一心只在面前那袭白衣身上。
“哼。”忘舒拿鼻腔回应他,一转生又在榻边坐下,泛黄的《琴风》小心收了放在案上,全不分给崔小侯一点儿眼神。
“你不理我,我可走啦。”崔小侯放下茶盏看过去,忘舒支着下巴拨了拨暗下去的灯芯。
“快走。”忘舒说着便要伸手去开窗,他也早习惯了崔小侯这走窗不走正门的习惯,根本没往正道的方向想。
“皇帝夜宴,你可跟我去?”崔小侯倏地握住他伸出的手,一把抓在胸前,这屋里如此暖和,忘舒依然指尖冰凉。微凉的温度丝丝漫进手心,满足中夹着心疼,忍不住捏的更紧。
“不去。”忘舒使了劲抽回自己的手,回身推开窗子,冷风一下子灌进来,激的人打了个寒战。
“可是我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