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声兄,令弟着实与你样貌相差甚远。”江盛说这话时已经近到能让崇渊听到,禾后寒心里有点悬,虽然他对皇帝抱有莫名的放心,但还是有点怕崇渊凉凉地来一句“放肆”。
所幸崇渊只是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江盛几眼,又扫了眼淡定地站在一边的禾后寒,然后十分如禾后寒意的直接上了马车。
禾后寒抓紧时机,连忙用歉意的语气道:“江盛兄,让你见笑了,舍弟实在怕生。请你在前面带路,等找到大道后我必然重谢。”
江盛摆了摆手,手腕上一串看不出质地的黑石头当啷当啷地碰在一起,只见他颇有些不满地道:“能与瑞声兄这般人物相遇,在下内心已十分感激老天安排,哪还会有别的念想?瑞声兄这般见外,叫在下着实伤心。”
禾后寒心里暗叫不妙,这人难道要纠缠一路?当下不敢再多说,生怕引出此人别的麻烦话。他赶忙装作知错的样子道:“江盛兄说的是,只是到时还要看舍弟的情况。”
禾后寒赶着马车,江盛骑着灰毛驴在前边,不时回头冲禾后寒不明所以地笑笑。
禾后寒十分费解,但理智和习惯性的伪装让他一直耐着心感激地与江盛对视。如果他的预知感这时能锲而不舍地继续发挥作用,或许他能逃过这一劫。可惜,禾后寒是个在某些方面有些迟钝的人,人无完人,老天给了他奇快的反应力,相对的,收走了他对其他一些东西的敏感度。
找到大道的时候已近晌午,禾后寒早上没吃什么,又赶了快两个时辰的车,此时已是饥肠辘辘,看到大道周边聚集的商贩时,他倒是从心底感激江盛了。
但,禾后寒还是决定尽快甩掉他。
“江盛兄,多谢相助。就此告别,后会有期。”禾后寒拱手道,颇有些斩钉截铁的江湖意气。令他有些意外的是,本以为还得和江盛有一番拉锯战,谁想他竟然痛痛快快地点了头,还笑着道:“祝瑞声兄一路顺风。”
禾后寒轻松地摆了摆手,驾着马车吭吭楞楞地前行,觉得浑身格外舒爽。
江盛笑眯眯地驻足不语,目送着禾后寒驾车远去。
“禾爱卿。”
禾后寒正心情不错地驾车前行,冷不丁听到皇帝的声音,虽然明知隔着轿帘,却顿时觉得后背如芒在刺。禾后寒立刻断定,皇帝的心情不太好。
是什么让皇帝不快?禾后寒不甚理解。他虽然能感觉到,但体会不到,自然也无从知晓其原因。他们既找到了路,又踏上了前往目的地的旅途,形迹也尚未暴露,皇帝为什么不高兴?
禾后寒左思右想,被正午的太阳一晒,恍然大悟,怕是这常年在深宫待着的小皇帝吃不了苦了,前两天都是连夜赶路,今日又没吃没喝地走了一上午小路,此时连他都有些疲惫不堪,更别提未曾出宫远行过的皇帝了。
禾后寒这么一想,立刻了然地回道:“臣在,皇上可是疲劳了?再往前走走就该有客栈了,请皇上再忍忍。”
崇渊没说话,禾后寒私以为自己猜对了。
轿子里的皇帝静面无表情地坐了一会儿,慢慢闭上眼睛,不知是休憩了还是在沉思些什么。
日头斜斜的支在了天边的时候,禾后寒终于看到了一家客栈,二层的木制小楼,他精神一振,提了声音禀告道:“皇上,微臣看到客栈了。”
他听着崇渊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禾后寒抬头栈招牌,极普通的木板写着绿漆的“平江客栈”四个字。他揭开轿帘放低了声音说道:“皇上,今晚就在这里住吧。”崇渊点了点头,挪开了点位置,好让禾后寒把包裹拿出来,他看起来没有一点动手的意思。禾后寒则是头也不抬,伸手极为自然地提过了包裹。
谁主谁仆一目了然。
一进客栈,禾后寒就感到有点头痛。谁想到这么一家小小的客栈,整个一楼大堂竟几乎坐满,再仔细一看,都是些贩夫走卒,大声说笑,大口喝酒,大口吃饭,隐隐地还有一种原始又粗俗的浓烈汗味。禾后寒有些担忧地想:怕是皇帝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吧。
崇渊抬头瞅了他一眼,平静得很,丝毫没有不耐厌恶之态。禾后寒顿时觉得自己小觑了这位皇帝,他大约不比自己想的那般娇生惯养。
店小二看见了他们,连忙迎了上来,赔着笑道:“二位爷,小店今日客满了,您看是挤挤,还是另寻别处?”这店小二也是个有眼力见的,虽然禾后寒早已换了粗布料的衣裳,但皇帝穿的还是出宫那件外衫,虽不显富贵,但毕竟是宫中的东西,再简单那也是做工细致的。这小二自然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