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有何忙(下)
入冬不久,禾后寒的公务就随着天气转冷而清闲了下来。他每日翻翻暗卫的折子,或提点或敲打众官员,丞相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崇渊对他愈发器重亲近,对荣嘉禄——也是一般对待。
禾后寒不知崇渊是个什么意思,那少年天子从来不露出一点口风,好似压根儿不知道禾后寒同荣嘉禄的关系。
若禾后寒不知道皇家密探的存在——恐怕他就要觉得侥幸了。可他不但知道这世上有那么一群专为皇帝做事的探子,也知道那些人的本事,他内心里就总惴惴不安,觉得崇渊心中恐怕早就有数了。但他猜不透皇帝心思,也只好装傻,行事便愈发谨慎。
冬天一闲下来,禾后寒的脑海里就时不时浮出周婉灵粉嫩的脸蛋,他控制不住地去想,皇帝现在有没有在监看着她……
不待他胡思乱想,转机终于来了。
这日上朝,几位大臣递了折子,时辰也差不多了,禾后寒正等着退朝,却听一大臣突然扬声道:“臣还有本奏——”
这是一个清流派的官员,寒门出身,为人颇有点目下无尘,愤世嫉俗。
禾后寒侧耳细听,那官员张口就是义愤填膺:“臣要奏荣家幼子荣嘉原!他欺男霸女不算,还仗势压人,不顾王法,打死了我寒门同窗,臣恳请皇上严加处置!”
他这话一出,大殿里先静了片刻,好像都有点不敢相信似的——然后一点一点渐起议论,不大一会儿却又悄悄偃旗息鼓,皇帝坐在龙椅上静静地打量着他们,武臣首位的荣嘉禄也不发一言,文臣领头的丞相更是不动声色。
众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察言观色的本领是有的,渐渐安静下来,不敢多话。
崇渊坐得很直,慢条斯理地道:“平元将军可有话说?”
荣嘉禄上前一步,行过礼道:“回皇上话,此事是这样的——家弟荣嘉原恋慕一女子,本欲去上门提亲迎娶那女子过门,却被一无理取闹的书生拦在门口,百般阻挠甚至出口相讥,家弟年少,一时头脑发热,出手不知轻重,和那书生打了起来,不幸失手将其打死。”
先前上奏折那官员立刻跳出来,大叫道:“你这是血口喷人!什么无理取闹,明明是我那同窗先和那女子两情相悦,约定终生,却被那仗势欺人的荣嘉原蓄意打死!武夫鲁莽!请皇上明鉴!”他语气激昂,说的脸红脖子粗。
却不想他这最后一句话瞬间惹火了荣嘉禄为首的武臣,一彪形大汉怒喝道:“酸腐文人,胡说甚么!荣将军幼弟性情豪爽,颇有侠义之风,怎会仗势欺人,一定是那穷书生娶不上那家小姐,眼红嫉妒才来找事!”
这位武将话一出,算是彻底点着了文臣那边的火气。
一儒须蓝袍文官站出来,不冷不热地道:“你们武将仗着一身蛮力,打死了人难不成还要怪罪到那人不禁打?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禾后寒心里长叹一声,得了,这话一出,两方定是谁也不会轻易罢休了。
果不其然,武臣阵列立刻跳出一个人,中气十足地先是大喝了一嗓子,震住场面,继而指着那蓝袍儒须文官就开始人身攻击,他俩实是早有不和,在这儿借机发挥。
两方阵营迅速拉开架势,进入角色,文官死死咬住被打死的那个寒门子弟的悲惨经历不放,个个儿表现的都好像那倒霉鬼是自己一样。武将只好另取角度,先说文人事儿多,就爱找茬,没理也要辩三分。
场面登时唾沫横飞,嘈杂不堪。
禾后寒却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站着,一声不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