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摸了摸他的头发。
忽然想起来什么,于是揽着柳丛容慢慢向回廊外面走去,裴檀一直站在那里,没动。
我低声问柳丛容,“柳芽,这次你凭良心说,我对你,对太子好不好?
虽说那个土方子让你,让太子,让大家都担了风险,可是最后太子还是醒过来了,高热也退去了,现在有林太医在身边,一切都会平安的。
为了这个,我把崔碧城的心肝宝贝儿都给你叫过来了,别想歪了,尤平安是崔碧城药材生意方面的大掌柜,每年掌握着老崔几十万两白银的出入,其实这个底细我本来不想对你说的,不过我想,就凭东宫的手段,就算我不说,你们也查得到,索性就不隐瞒了,就凭老崔那个抠样,尤平安那还不是他的心肝?崔碧城怕人挖墙脚,他手底下这些人,轻易不肯露出来的。
我担了这么大的干系,你拍着自己心口说,我对你好不好?”
柳丛容难得很认真的看着我,“好。王爷待奴婢有恩情……”
我不等他说完,“有恩情总要报答的。我不要求你什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不过,你长的不错,是我喜欢的样子,这么多年我一直没仔细看,其实你的下巴挺好看的,不像文湛的下巴长的那么尖,有些圆润,摸起来……,其实你要是想要以身相许我也不介意……”
呼啦,柳丛容拍开我的猪手,后退两步,居然直挺挺的跪在我面前,好像一个坚贞不屈的寡妇。
他咬了咬下嘴唇,宛如壮士断腕一般,还颇有一些宁死不屈的味道。
我被他的样子弄的着实有些臊的慌,于是连忙过去拉他,“你起来,先起来,我就是说着玩的,我不是要你以身相许。再说,我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太子眼皮子底下碰你,你说对不对呀。起来,……起来!你不起来是不是?那好,我也坐下好了。”
说着,我就坐在雪地上,这么看起来,我甚至比柳丛容还要矮一些,我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手指绕在他的脖子上,把他的脑袋拉过来一些,我低声说,“我说柳芽,苦肉计是没有用处地!你别以为你这个样子我就能放过去,我告诉你,今天我还真有事找你帮忙,你帮了我,全当你报恩了。”
我见裴檀一直站在远处,左右无人,我拉着他的耳朵贴近我的嘴巴,悄声说,“柳芽,把太子的令符偷出来给我用上一用。怎么样?”
柳丛容并没有说话。
其实我也不指望他能答应我。
这个世上每个人都在变,因为利益是千变万化的,人们为了追逐它的变化,总会跟着在它后面改变自己。
正所谓‘人心似水’。
可是也有人非常死心眼,这种人通常对世俗的权利没有兴趣,他们崇尚的是类似‘忠诚’和‘士为知己者死’的古训。
我到不是说柳丛容一辈子不会变。
只是他的根到底在文湛那里。
可是,再死心眼的人也会有一星半点通融的余地。
我说,“我说柳芽呀,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要去救小莲,真的。我只是拿那个令符去大理寺吓唬吓唬那个罗显贞,让他审小莲的时候悠着点,别往死里折腾他,让他好歹挺过正月十五。等吓唬完他,我就把令符还回来。”
柳丛容还是不说话。
他低着头,脸色很是惨淡。
我又摸了摸他的头发,“我说柳芽呀,你别苦瓜着一张脸,怪难看的。诶,算了,这么多年你忘恩负义的事情也还真不少,也不缺这么一件。算了,你只当我什么也没有说就是了。”
“王爷。”柳丛容忽然说话,声音不大,却咬字清晰,“奴婢知道,这么多年奴婢对您做的事情都不好,您却从来没有恨过奴婢。说好听点,是您大人不计小人怪,实话实说说,您根本就看不起我。”
我被他说的都愣怔了,有些讪讪的说,“瞧你这话说的。咱们两个从小一起玩到大,我怎么会瞧不起你。”
“大殿下看似愚钝,万事不上心,其实心思如发,得罪您的事一生一件足矣,您很难去原谅,只是您毕竟天性豁达,那些您是在无法原谅的事情都会被您忘记。”
柳丛容忽然抬头。
“奴婢知道,当年奴婢瞒着您把阿伊拉公主扣押入冷宫之时,您永远都不可能再把奴婢视若朋友了。”
果真是越是想要忘记什么,就记的越清楚吗?
柳丛容的一声‘阿伊拉公主’好像老道念的一句妖咒,让当年的往事在我的脑子中重新演了一遍。
期间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楚了,可是那股子心酸却好像在我心口上生根了,死拉活拽的都赶不走它。我下意思的抓了抓胸口的衣服,却好像半点用处也没有。
我一扯袍子,坐在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