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婆据说还是三湘名门闺秀,说是他爹给他订的亲事。
我就纳闷了,他楚蔷生是直隶凉坡人,他娘是大姑娘,没嫁过人,只是给外乡人生娃生的他。楚蔷生出生之后,他爹就一直没回来过,后来他娘很艰辛的做起了皮肉生意,这才把他拉扯大了。
他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个爹?
去楚蔷生家做客,我照例给他带去了一坛子羊肉卤。
我骑马刚到楚宅的时候,就看见裴檀刚从楚蔷生那个七扭八拐的胡同走出来,他看见我在外面,也只是匆匆躬身施礼,算是打过招呼。
等我进内堂,老闵(楚蔷生的老仆)给我端上了香茶,我吃了两块糕饼,暖和了暖和,楚蔷生告诉我,原来裴檀是过来送贺礼的。
他们之间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一些。
似乎他们之间也就头两年是真的在一起睡过,之后就各走各的了。再后来,似乎就开始变得没什么私交了,不过他们明面上的关系还是不错的,经常一起在东宫走动,参与谋划,设下过圈套,参过人,也整过人,但也彼此帮助,跳过别人给他们挖的大坑。
用楚蔷生的那句话就是,买卖不在,情谊在。
今天裴檀知道楚蔷生要娶妻,也专门过来送了贺礼,我的脑子当时有些溜号,要是哪一天我也娶老婆,不知道文湛会不会也过来送贺礼?还是直接把我掐死,让我去转世投胎?
哪个更像文湛会做的事呢?
——“其实,我娘没有做过我爹的生意,我娘生我不是做生意,我爹也不缺女人给他生孩子。我下面还有几个弟弟妹妹,都是我爹后来娶的夫人生的。”
楚蔷生坐我对面,一手拿着闻香杯,一边说话。
我没有插话,就听他说。
“我爹是富家子,我爷爷是三湘名流,我爹曾经在清溪书院读过书。
他年轻的时候喜欢到处玩,当时他是来雍京这边游学的。到了雍京他听说直隶有凉坡那个穷地方,人们做着那样的生意,他只是觉得好奇,就想去看看,然后他就去了,遇到了我娘。
他和我娘春风一度,留下十两银子之后就回雍京了,我娘当年跟他的时候还没破过身,他是我娘第一个男人,后来我娘又发现她怀孕了,自然就为我爹守着了。再后来,就是大家都知道的故事了,我爹一直没回来,我娘就操了贱业,供我读书,等我考中了,她也去了。”
“我娘一直知道我爹根本就不想回来,她却宁愿相信我爹回来找她的时候掉到村子外面的粪坑里面摔死了。”
我拉着他的手说,“啊?蔷生,你上回不是说你爹回来找你们的时候掉到山涧里面去了吗?”
楚蔷生斜了我一眼,嘿,风骚入骨,他说,“这是我娘的原话,我但是怕王爷这样的矜贵人听不得这样的土话,所以婉转了一下说辞。其实王爷您好好想想,如果凉坡那边有山涧,有山有水,桃花流水鳜鱼肥,何至于那么穷?何至于卖儿卖女的,又何苦做那样的营生?”
我,“……”
这倒是。
不过楚蔷生的娘认为他爹掉粪坑的事情,也太那个啥了吧。
楚蔷生继续说,“原本我没有考中的时候,他们自然不会认我,等我考中了之后,我又一直在雍京做官,去不了湖南那么远的地方,自然和他们也没什么联系。
这还是去年的时候,祖父去世,我爹掌了家,这才送信过来,说要我认祖归宗,还说给我从小就订了亲事,……我当然知道他这是胡说八道,我不过想着自己也是时候娶妻了,所以这才答应了。承怡,这些都你知道吗?”
我,“……,我知道。”
楚蔷生应该娶个老婆定下来了,不然雍京城里,那些门阀贵族家的老家伙每天总想着能把他招赘做女婿孙女婿,楚蔷生也挺烦他们的。那些人既不能得罪,又不能走的太近,每天说话都要拿捏着尺度,日子久了就显得繁杂,等着再出点什么乱子,那就真成了乱麻了。
楚蔷生自己的事情多,不想再把私事也掺和进来,所幸就依照着他新出炉的亲爹的意思,随便娶了女人过日子算了。
只是……
你,裴檀,东宫那群人,老三羽澜,杜家爷俩(杜阁老和杜小阁老),崔碧城也算一个,再加上太子文湛!
你们一个一个的铜皮铁骨,风里来雨里去的,练就一身刀枪不入的好功夫,嘴上刻薄,下笔如刀,城府深不可测,心机构陷于前,落井下石于后。
旁人动辄被参,被罢,被流放,重则满门抄斩,一家子不得超生。
哪家清清白白的女儿嫁给你们,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邪霉。
可是……
我忽然觉得自己又开始先吃萝卜淡操心。
楚蔷生未过三十,当朝宰辅,权倾天下。文章fēng_liú,人又长的俊俏,家无高堂需要侍奉,又无兄弟妯娌需要小心相处,就冲着他这个名头,天下就有数不尽的姑娘愿意往火坑里面跳。
我看楚蔷生,眼眉微微皱起,有些郁郁寡欢。
我想,他可能又多想了。
他和他娘从小相依为命,感情很好。
而且他娘那么命苦。
等到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他娘却去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样的苦楚,我虽然无法体会,可也知道必定痛彻心扉。
于是,我又摸了摸他的手,“蔷生,过去的事就别多想了。你现在要什么有什么,等娶了老婆好好过日子,生上一窝秃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