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便在信里写了自己重伤醒来后如何浑浑噩噩全无记忆,如何孤立无援,仿佛生活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前思后想自己既无生母照拂、父亲又有诸多子女,唯有求助母舅,盼舅父念在血脉相连,指点一二。
一封信字虽然不多,但该表达的都表达了,也隐晦地表示了希望依靠嫡亲母系的力量,与阮夫人那边划清了界限。
他本来就是另一个时空穿越来的,因此在形容这种孤独、不安的感觉时也的的确确发自内心而非矫揉造作,因此也写得格外恳切动人。
写完后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有没有错漏,这下子心里开始感激自己上辈子的老妈了,别的孩子学钢琴学小提琴那叫一个洋气,偏他老妈说他上蹿下跳跟个猴儿一样,得好好静静心,从小给他报了书法。
这不,长大一口写得一手像模像样的瘦金体,这可真是有个十来年的真功夫的。
但他并不知道这封信送出去之后看信的人并不是他的小舅父薛淮,而是与薛淮相伴多年的谋士兼爱侣——孟恒。
“怎么,那小子信里说什么了?这倒稀罕,长这么大了从没给我写过一个字,别说写字,哪怕见面呢都说不上三句话就脚底抹油了,生怕我训他似的。岂知他自己爹娘都不管他那副德行,我又怎么会去做那恶人自讨没趣?他本来也与我不亲。”
薛淮双手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红枣羹小心翼翼地捧到孟恒面前,在他手边的桌上放下后便也除了靴子上炕去坐在他身边一同看信。
孟恒此时已有了六七个月的身孕,两个人毕竟都已经年届三十,盼了十年才盼来了这一胎,因此彼此心里都是格外小心,薛淮对他也是关怀体贴备至。
只见他朝里头挪了挪身子给薛淮腾地方,笑眯眯地把信纸丢给他,“可是你说的,那小子不学无术?看看人家这手字,你这个自幼攻读的舅舅羞也不羞?”
字?他简直怀疑那小子根本就不识几个字!
薛淮好奇地捡起来一看:好家伙,这手字还真写得比自己好!
将一封信从头至尾细细看完,他不由陷入了疑惑的沉思。
要说这个外甥,他是一贯不大喜欢的。不说他总爱在外头惹是生非到处闯祸吧,就说他对自己这两个舅舅的态度,也实在难叫人喜欢得起来。
再说他今年都二十了,这么大个人,既然人家自己选择了继母那一层的亲戚才是亲戚,那他这个当舅舅的又不求他养老,何必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可这会儿他居然写了这样一封信来,叫他可怎么回呢?
想当初自己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当时父母年纪已大,齐慕安的生母、也就是他的姐姐福和郡主非常照顾自己,衣食住行一手包办,几乎就跟他的母亲一样。
因此福和离世那会儿他是狠狠立下誓言要好好关照这个襁褓中的外甥的,谁知随着阮氏的进门,这小外甥倒自己先跟他们生分了起来。
那时他也才十几岁的年纪,最是脾气倔强愤世嫉俗的时候,看着连老大哥都对那边灰了心,自己还操心什么呢?因此便就这么不大走动了。
孟恒知道他这个人一向嘴硬心软,对齐慕安的母亲又有极深的情分,因此便劝他,“外甥既然肯低头,你这个当舅舅的还有什么放不开的?这不正好说明他长大了,懂事了嘛!前儿你还说云琛说给了他是白瞎了,这会儿我看倒也未必。看这小子的言语措辞,并不是一个心里没成算的傻子。”
原来无巧不成书,简云琛的爹简将军正是薛淮的授业恩师,因此薛淮与简云琛也有好几年的师兄弟情分,彼此都是相熟的。
薛淮若有所思地拍了拍孟恒的手背,“你说,那小子不会受了谁的唆使来试探我吧?”
孟恒不由失笑,“你不会是说国公夫人吧?她再霸道,也就在她魏国公府的院墙里头横着走罢了,难不成还敢到你面前来张牙舞爪?再说也没有这个必要,我看是你多虑了,人孩子是好意,拿你当人,你别太冷淡了伤人心。”
薛淮点点头,“说到诚恳待人,我一向是不如你的,你看,咱们怎么回呢?”
孟恒垂着头寻思了一会儿,这时薛淮已经捧了文房四宝过来,便干脆他说一句他写一句,大意劝齐慕安先好好将养身体,过几天大舅父宴客那天好好叙叙。
除了回信,也命人送了不少珍贵药材一同到魏国公府里去。
这时候已经临近晚饭时候,齐慕安一个下午在家里坐立不安地等着呢,收到回信又见了同来的东西之后立刻便放下了一半的心。
毕竟是亲舅舅啊,跟外甥哪里有隔夜仇呢,这不,他认个错服个软,做长辈的还是愿意给机会的。
因此忙吩咐焚香领来人去账房领赏,这里映棠和扫雪也摆上了晚饭,谁知齐慕安筷子还没抓牢呢,就看见阮夫人身边的银屏走了进来。
“老爷请大爷过去一趟,在太太屋里呢。”
映棠和扫雪彼此对看了一眼,心里都明白肯定是为了白天驳回太太的事儿,恐怕也有落梅的缘故。
齐慕安早就料到阮夫人会来这一手了,快准狠地捏了一只小巧玲珑蟹粉汤包丢进嘴里大嚼了两口方问,“还有谁?”
银屏一愣,“就老爷太太二位。”
齐慕安扭过头对扫雪道:“你去把大小姐和二爷都请上,这个点儿他们俩也该过去请安了。”
扫雪在这屋里的几个丫头里是最沉闷不会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