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旎便老实了一阵。
荀玉卿揉了揉眼睛,只觉得双目肿痛,困意深重,恨不得倒头就睡,但门外还有一个卜旎,便将里衣穿好之后,随意披了件外衣,将门打开一小部分问道:“什么事?”
其实荀玉卿只想敷衍的快快打发走卜旎,哪知卜旎眼疾手快,好似只顽皮的猴精一般窜了进来,身上的银饰叮叮当当的乱响了好一会儿,倒也并不嘈杂,反而颇有韵律。
“你今日怎么戴这么多饰物。”荀玉卿将门关上,拖着步子往床边走去,准备横在榻上就睡。哪知卜旎也跻身过来,一块坐在床边,直勾勾的看着荀玉卿,他今日穿得要比往日更艳丽些,银饰随着他的动作颠簸碰撞,煞是好听。
这问题问了,也不过是随便说说,卜旎回答也好,不回答也罢,荀玉卿都不在意,只因他这会儿实在是困得厉害,恨不得沾枕就睡,对卜旎实在无暇理会。
卜旎瞧着荀玉卿的头一点一点的,虽眯着眼睛瞧着自己,心思却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不由得苦笑出声,伸手为荀玉卿脱去鞋袜,将他放倒在床榻上,抖开被褥为其盖上,自己也身子一侧,半躺在了床上,双脚悬在空中微微晃悠着。
“玉卿儿,我若是走了,你会不会想我?”
平日里卜旎看着没心没肺的很,这儿要离别了,心中倒是意外多情了起来,伤感无限,偏过脸去看着灯烛在夜风中摇曳,他用手做枕,贴着脸颊,柔声道:“我实在不愿意与你分开,但是总没法子,我有些事情要做,不能带上你一块儿去,等我办成了,我便立刻来寻你。”
“就算你不想我,就算我走了,你高兴快活的很,那我也一定会想你的。”卜旎越说越伤心,荀玉卿又毫无反应,不由得转过身去问道,“玉卿儿,你听见了没有……”
卜旎一转身,却见荀玉卿双目闭着,已是酣睡十分了,不由得又惊又怒,但随即又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就说哩!你怎么不理我,原来你睡着了。”他微微一歪头,忽然又道,“是哩,正因为你刚刚睡着了,我才给你盖上被子的。”
这般沉默了一会儿,卜旎忽然坐直起了身,他说话颠三倒四的,可见思绪极为混乱,故才想一出说一出。卜旎微微叹了口气道:“没听见倒也好,我忍羞怕臊才说出那些话来,你要是真听见了,可指不准笑我多少回呢,好玉卿儿,你记得,你若是不想我,我……我就……我就要生你的气哩。”
其实卜旎也知自己说得话,荀玉卿全是听不到的,可若非荀玉卿睡下,他也绝不敢开口说这样的话的。
他将嘴唇咬了咬,忽然又俯下身去,悄悄亲了亲荀玉卿嘴角那颗小痣,好似孩子般欢喜无比的笑了起来。
“好玉卿儿。”
第三十章
直至天亮,荀玉卿方才醒转,他伸了个懒腰,外衣垫在身下已揉皱的不成样子,好在质地柔软,倒没觉得睡着不舒服。
荀玉卿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按了按脖子,就着脸盆里昨夜的冷水醒了醒神,忽然想起昨夜卜旎似乎来过,便将衣裳穿好,到卜旎房中去敲门,正巧店小二上来送水,看见荀玉卿在敲门,就同他说:“这间房的客人已经走了。”
“走了?”荀玉卿一怔,“走去哪儿了?”
“那小人就不知道了。”店小二摇了摇头道,“不过他一大清早将房钱结了,就走了。”
一大清早……
荀玉卿不明所以的回转到自己房中,才发现桌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蓝紫色,他将荷包打开一看,装着满满的银锞子,不由得愣了愣。这些银锞子显然是卜旎留下的,打成五毒的模样,每样上都刻着不同的字眼。
荷包之中还有一张白纸条,只有三字,如小儿涂鸦般歪歪扭扭:有急事。
荀玉卿思量了阵,便将荷包放入怀中,至于那纸团则揉了揉丢在桌上。与卜旎同行时,多是卜旎决定路程,如今卜旎离开,荀玉卿自然也就变成了如起初刚与柴小木分离时一般毫无目的。
房钱已经结完,荀玉卿与店家问了问情况,决意走水路坐船顺江向下,他自己身上还有当初打劫来的那两袋银两,加上卜旎留下的,身上也算有些银钱,近期实在是不必为生计担忧了。
载人的船不少,荀玉卿为了节俭用度,并没有大手大脚的包下整艘船,而是同其他人一块儿挤了挤。要过江的人不少,江船不大不小,却也坐了少说□□个人,船上既有瓜果蔬菜,也有药材,还有带鸡鸭上来的,混着人们聊天闲话的声音,叽叽嘎嘎的,十分吵嚷不说,气味也叫人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