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奉国看着文舒窈捂住了耳朵,痛苦万分的表情,他咬了咬牙,闭上眼睛说了最后一句:
“凌‘桐舟’,桐舟、桐舟,意在‘芙蓉花开,风雨同舟’。先帝此生,唯一最爱之人,其实是你的哥哥文以宁。”
“而,无论是你,还是皇贵妃许莺莺,亦或是宫中任何一位曾经得宠的嫔妃,都不过是,你哥哥文以宁的替身而已。”
“都不过是,替身而已。”
京城夏季七月的晚上,很少会起那么大的风,往年即使是入秋了,也不见得会有像今日这样的疾风。狂风卷着宫中的花叶,没有到落花时节就已经被带离枝头的红花绿叶,在这夜幕低垂的宫中,倒也和肃杀的秋季,没有了什么分别。
文以宁赶到的时候,文舒窈已经不在同心堂了。听宫人们说,舒太妃娘娘自己拿着火烛、满身泼满了头油,头也不回地往南苑跑。
南苑的莲池乃是当年先帝合宫宴饮的地方,也就是在那里,文舒窈受宠封妃。从他的陪嫁滕从、舒嫔,一跃成为了舒妃,宠惯六宫。
那是文舒窈以前最喜欢去的地方,可惜后来她幽居冷宫之中。明明距离南苑莲池只有一墙之隔,却已经是物是人非、往昔难追。
从同心堂往南苑去的道路上一定要经过雍怀桥,文以宁转头就往雍怀桥那边赶去。宝蕴河的河水不深,可是却很急,若是舒窈当真想不通……
文以宁加快了脚步追过去,却只看见文舒窈手中提着宫灯,跑在前面,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着追过来的宫人:
“你们不用追我,你、你们再追我,我可就要用这宫灯*了。”
“舒窈——”
文以宁追上来,唤了她一句,文舒窈却忽然停步,转头来看着文以宁。夜色之中,寒风四起,宫灯明灭,却只映衬着文舒窈一张惨白的脸,形如鬼魅。
“哥,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知道什么?
文以宁一愣,看着文舒窈满面凄切,泪痕挂在脸上,嘴唇翕合。像极了小时候因为一两块松糕被自己抢了,委屈着、却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虽然心里有百般疑惑,但是能够将文舒窈刺激成这个样子,恐怕也不过是先帝的关系。
毕竟这合宫中,文以宁相信,没有比文舒窈更喜爱先帝之人了。
就在这个愣神之间,文舒窈后退了好几步,不等文以宁的回答,只咬紧了嘴唇狠狠地瞪了文以宁一眼,转头、头也不回地往南苑跑。
“舒窈,小心——!”
文舒窈转头太急、跑得也太急,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什么——她从同心堂出来就一路往南苑跑,穿过了雍怀桥、过奉先殿和三所再往南就可以到南苑。
无论因为何种原因,在那里,她此生最爱的男人,对她说会一辈子待她好。
文舒窈好像听见她哥哥在叫她的名字,还叫她小心,可是小心什么呢?
文舒窈在这个世上看见的最后的景象,便是漫天绚烂的烟花和轰鸣的爆炸声,烟花璀璨仿佛要将整个京城的天空都给照亮一般。
耳边有无数的尖叫和哭喊,文舒窈什么都听不到,只转了视线,看着在烟花散尽、零落烟尘的时候,满面惊慌向自己跑来的那个人。
如今,他们兄妹当真是谁也不欠谁的了。
哥,这烟花当真好看呐,像及了他娶你的时候,我躲在轿子后面,看见的那些绚烂、繁华的烟花,美丽得令人想哭,却终归和我没有半分关系。
☆、第二十三章
文景九年七月初七,原本是民间庆祝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天上有情人再聚首,地上情人只盼能向天祈福,以求恩爱到白头。
宫中有不少新进的小宫女,三五成群,穿针引线、做了小物品赛巧,以求天上的织女星能赐福智巧,将来能遇到一位如意郎君、甚至是攀龙附凤,飞上枝头。
新帝继位、后宫前朝安定,江南的洪涝渐渐被控制下来,晋王大婚、西南稳定,桓帝去世以后宫中很久没有热闹一次,虽然热闹和喜庆都是准备给主子们的,可是宫人的脸上还是难免露出了几分喜色。
没人想到,就在七夕这一天,位于奉先殿南边不远处的亲卫所和禁卫所会发生爆炸,预备给下个月十五燃放的烟花还没有尽数搬到库房去,就忽然被引燃,继而引发了爆炸。
宫人们议论纷纷,不知道是触了什么由头。
今年的雨季较往年来得更早些,天气也较往年更为湿润。烟花扁面本没有什么,可是午后西后六宫和西十二宫的宫人们,只瞧见天空中闪过璀璨烟火无数,然后就是几声巨响、火光冲天。
白日烟花,原本就是一场空。
文以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搂在怀里,人体传来温暖和热度,还有淡淡的烟草味,这种香味不浓郁,往往会被女人的胭脂水粉味给盖过去。
他许久都没有被人这样揽在怀中了,上一次能这样躺在一个人怀里,只怕、大约是两年前了:
那时候二皇子过世、皇贵妃诞下嘉乐公主病殁没多久,他苦求凌与枢保全妹妹的性命,跪在明光殿外三天两夜,终于求得凌与枢法外开恩、只是将文舒窈软禁冷宫。
那时文舒窈得救,他自己却病倒,躺在床上一日三餐都汤药不离。
桓帝凌与枢虽记恨文舒窈的残忍狠毒,却终归在第三日起便来到中室殿内,亲自照顾他。也便是在那个时候,文以宁第一次觉得,他嫁给的这个男人,对他并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