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狠狠地攥着拳头,仿佛全然听不见身边人的关切询问,一双眼睛竟已隐隐发红。他忽然觉着自个儿实在太过可笑——干什么要巴巴儿地凑上去跟那个从里到外都叫他反感的弟弟处好关系?这人就是这样,你才低了一分的头,他就能踩到你脖颈上去!若不是他一直以来处处忍让,老五又凭什么敢那么看着他,凭什么敢不挨他的鞭子!
深深地埋下了头,太子的目光近乎狰狞地落在那匹马上,恨声道:“来人!给孤把这该死的畜生大卸八块,扔到山林里头去喂狗!”
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
他的眼里蓦地闪过一丝狠厉,嘴角却忽然挑起诡异的弧度。
就像叔姥爷说的那样,早晚有一天,等这一切都成了他的,他自然就用不着再为这种事忍气吞声了……至于现在,又何必太着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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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一路送了胤祺回到营帐,又特意叫梁九功去找个随驾的太医过来,反复确认过胤祺不过只是脱力,细细嘱咐了一番今儿一定好好休养,这才又匆匆赶往太子处去了。
黄天霸见着帐子里头已没了什么闲杂的外人,才总算松了口气,一巴掌拍在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小徒弟头上:“你也太过胡闹了!我教给你的内功心法,是叫你自震心脉的?”
“师父居然也学会说谎了,实在是大有长进……”胤祺靠在榻上轻笑了一句,低低咳了两声才又微寒了声音道:“不然——我那一鞭子,难道就白挨了么?”
黄天霸原本被他前一句话闹得面上泛红,正要气急辩解,却冷不丁听见胤祺后头的一句话里颇显陌生的语气,不由得微怔道:“什么鞭子?”
他到的晚,却是没见着之前的那一幕。还不等胤祺开口,一旁站着的贪狼便低声解释道:“主子为救太子,硬顶住了太子的惊马。太子却误会主子是要害他,一下来就叱骂主子,甚至欲加鞭笞……”
他每说一句,黄天霸的面色便沉上一分,待到听完,更是忍不住含怒起身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竟连句道歉都不与你说,不教训一番,还当你好欺负了!”
“师父,师父——”胤祺无奈失笑,忙一把扯住了黄天霸的衣裳,把这位二话不说就要去替他出气的师父拉了回来,“该做的我已都做过了,就不劳师父再处置他了。”
“你做了什么?”
黄天霸蹙了眉望着他,清俊的面庞上显出几分茫然不解来,眼里却仍带着隐隐的怒意:“你震的是你自己的心脉,难道还能叫他吐血不成!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说好听了是宽仁大度,却又有多少人暗地里说你窝囊可欺?若是每次都这般轻轻放下,早晚要叫人欺负得只剩下骨头!”
“宽仁大度……”胤祺像是颇觉有趣似的低低念了一遍这四个字,又轻笑了一声,微微摇头道:“不过是懒得计较罢了,可这一次,我却是真打算跟他好好计较一番的——再不济,也得教一教这个被宠坏了的熊孩子该怎么做人才行。”
黄天霸疑惑地瞅着他,坐回了榻边的椅子上,轻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居然能从你口中听到这种话……莫非真是总算开窍了?”
胤祺垂了眸淡淡地笑了笑,又轻叹了一声道:“我们两个毕竟是兄弟啊……这些日子的关系,就算依旧是打打闹闹的,却也已算是亲近了。可他甚至都不问我一句,就认定了我要害他,若不是贪狼拦住,那一鞭子能抽的我背过气去——若是他蓄意找我的茬,我当是半大孩子赌气顽劣,忍忍也就没事了。可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随手鞭笞,总得叫他长点记性。不然将来若是脾气上来了就是一鞭子,我如何能受得了?”
“是我把事儿想得太容易了……到底还是禀性难移,我是没法儿叫他改的——就算我说的话再有道理,他也不会真听得进去,就算我再怎么揍他,也依然不能往狠里下手。他忌惮我,却不怕我,那我就让那个他怕的人去管他,去教教他这为君之道是该如何的知进退,懂分寸……”
他的话说完,帐子里便只剩了几个人极轻的呼吸声。不知沉默了多久,黄天霸才忽然开口道:“我大致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说得没错——可这样的办法到底还是实在太憋屈了些。若是换了我,还是直接揍他一顿解气。”
“……”
看着面前仿佛十分有暴力倾向的师父,胤祺忽然对自家皇阿玛的生命安全产生了一丝隐隐的忧虑。
“罢了,既然你心里面有数,我也就不多说了——我去看看他去,免得有什么危险。”
黄天霸忽然起身,又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望着自家的小徒弟轻笑道:“我喜欢看你这样,会生气,吃亏了也知道还手,好像终于彻底的活过来了——像以前那般吃斋念佛似的活死人性子,叫人看着都觉得替你憋得慌。”
胤祺不由微怔,黄天霸却已不再多说,转身快步出了帐子。仿佛有莫名的暖意从心口缓缓浸润开,微垂了眸掩去眼底的那一丝水色,胤祺极轻地勾了勾唇角,放松地靠回了榻边的软枕上。
或许——他也确实是在一点点儿地真正活过来的。
今儿的事看着热闹,若是搁到两年前,其实也未必有甚么大不了——他至多也不过是自个儿默默地忍下,最多等着康熙心里头不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