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祺没开口,心里却止不住地略沉了一沉。
——要是他没猜错的话,自己只怕是进了个什么天大的套儿了。
来喜连着喊了几声都没人应,正要上去敲门,就被胤祺一把扯了回来:“别喊了,你先瞅瞅这里有没有避风的去处,我问你几句话。”
“有,过了这一段回廊,前头是个园子,园子里头有一排供人歇着的去处。”来喜应了一句,却又为难地怯懦道:“可是——可是阿哥您还饿着肚子呢啊……”
“现在只怕顾不上这个了,先过去再说。”胤祺摇了摇头,侧耳听了一阵,却只有满耳的凛冽风声,“现在天亮了没有?”
“没,天边儿刚泛白。”来喜委委屈屈地应了,眼里已带了慌乱的泪意,“爷,昨儿梁公公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和奴才嘱咐的,说是三更半起身,不能耽搁,立刻就得往这儿来……”
“好端端的哭什么,也不怕你那眼泪珠子冻上砸了脚。”胤祺最见不得半大孩子哭,狠狠揉了一把来喜的脑袋,顺了他的力道向前迈着步子,“你细细的和我说,梁公公还跟你交代什么了——有没有交代今儿穿什么,带什么人?”
“交代了啊,公公说今儿不是正席,用不着穿朝服过来。说是贵妃前儿正闹热病呢,许是地龙烧的上了火,叫阿哥们只穿得素气些,别花儿啊草儿啊的惹了娘娘心烦。人也切不可带太多,一个两个傍身的也就是了,到了这儿都有人伺候……”
这哪是交代,这不是故意引着他犯错呢?胤祺越听着心里越发沉,忽然开口道:“他是只跟你一个说的,还是大家伙儿一起吩咐的?”
“只,只和奴才一个说的。”来喜心思单纯,说到这儿也没觉出什么不对来,也只是把梁九功的话一气儿的学给他听,“只因旁的皇子都养在贵妃娘娘身边,只有阿哥您养在太皇太后这儿。前几年阿哥年纪小又不方便出门,这还是第一次来娘娘这儿呢……”
皇阿玛啊,您老人家这是要坑死自己儿子的节奏吗?胤祺头痛地敲了敲脑袋,按捺下了自己转身逃回寿康宫的冲动,轻叹了口气道:“再问你最后一件事,我今儿穿的衣服,是苏麻嬷嬷挑的,还是梁公公挑的?”
“梁公公亲自指的,说这一套好,暖和也精神……”来喜茫然地眨着眼睛,看着自家主子一脸英勇就义的悲壮神色,忽然就觉得心里头有些打鼓,怯懦着小声道:“爷,奴才是不是……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你前儿还闯祸来着?”胤祺的重点无疑已自暴自弃的偏到了伊犁种树,有气无力地追问了一句,又赶忙在他回话之前连连摆手道:“不不这一句不用答——那屋子还有多远?爷都快冻成冰棍儿了……”
实在是自作孽不可活,他要不是一时脑抽和他那位皇阿玛十天,现在也不用绑着这碍事的白布装样子——等等,白布?
胤祺的脸色忽然一白,还不等来喜应声,忽然一把扯住他急道:“我眼上绑的是不是还是前儿的白布?快快,赶紧撤下来!”
穿着一身素气的衣服,脑袋顶上绑个白布,大清早门还没开就带着一个小太监蹲在贵妃娘娘的园子里——虽然不知道他这位皇阿玛和那位梁公公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这毕竟是贵妃娘娘的生辰,他这再怎么都才刚穿过来,是绝不会嫌自己死得不够快的。
却不料几乎是掐着他这一句话音儿还没落下,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女子尖利的惊呼声:“这是哪儿的没眼色的短命奴才,这大喜的日子,竟敢上这儿来冲撞娘娘!还不快绑了乱棍打死!”
“放肆!这可是五阿哥,我看你们谁敢——”来喜吓得脸色惨白,却还是壮着胆子上前一步将胤祺拦在身后。谁知话还未完,就被赶来的太监和婆子们一把捂了嘴推搡在地上,剩下的话也被堵在喉咙里,只剩了惊恐慌乱的呜咽。
一群人闹哄哄地你推我搡,胤祺只觉出一股大力不由分说地将自己向外排开,下意识抬手去抓,却又被狠推了一把。他目不能视,事情又出得太过突然,一时间不由连退了数步,脚下忽然一空,暗道一声不好,身子却已阻无可阻地向后跌去。
预料之中的痛楚并未袭来,却显然要更糟——胤祺身后正是个池子,现在的天气只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尚且站不得人,他这般硬生生地撞上去更是支撑不住,身下细微的阻碍力道转瞬即逝,冰冷的池水瞬息间便将他吞了下去。
合着清宫里头的宫斗……居然就这水平?
胤祺的性子本就是事到临头反而愈发冷静的,在被冰水彻底吞没的时候,竟还难得的有心情吐槽这手段的低劣。他演的辫子戏实在太多,编剧的水平自然也是不一而论,可就算是稍微有一点儿脑子的编剧,也总不至于编出这么蠢的一位皇贵妃来才是。虽说这手段倒也确实有效,可堂堂贵妃要打发一个有残疾又不受宠的皇子,是多脑抽才能使出这么玉石俱焚的法子来,用的还是梁九功亲自递过来的把柄——她就不知道这位梁公公背后站着的,是那位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十六岁就活活玩儿死了鳌拜,二十岁就敢对着那起子藩王举起屠刀的千古一帝?
演康熙演出职业病来的方影帝十分糟心,简直想把这位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