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筝笑着摇了摇头。
她记得其实挺清楚的。
那天来给她插簪子的全福夫人是萧玟,也就是傅老太太的长女、萧娴的姑母、陆毓衍的大伯娘。
陆家家底丰厚,送来的定礼样样都是好东西,宫里的陆婕妤也添了不少。
谢筝打小偏爱玉石,对金银器并不喜好,饶是那一箱好东西,她背后都嫌弃过。
比不上谢慕锦给陆毓衍的那块红玉。
这还真不是谢筝赌气,红玉稀缺,又是宫中赐下来、祖传几代的,金山银山都比不得,何况几样首饰?
顾氏只好跟她说,给了自家姑爷又不是给了外人,过些年一样回到谢筝手里,有什么舍不得的。
谢筝撅着嘴,自认“小气鬼”。
当时哪里想过,五年之后,一把火起,她的闺房烧得一干二净,当时她嫌弃得不要不要的定礼一件都没剩下。
只这块红玉,因着给了陆毓衍,才得以保存下来。
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谢慕锦和顾氏留给她的,就只有她胸口的那块玉佩和陆毓衍腰间的红玉了。
真是够“寒碜”的,明明父母为了她的嫁妆攒了好些年的,她没有兄弟姐妹,父母的一切都要给她,春天时她还看见顾氏和老仆章家妈妈在整理嫁妆册子……
思及此处,谢筝的脑袋慢慢垂了下去。o
真真是亏大发了。
早知如此,还攒什么呀,不如和顾氏一道好吃好喝游遍江南呢,萧娴在信上写的明州风土人情景致,顾氏好生向往的。
见谢筝低落,陆毓衍知道她定然又想到父母了。
陆毓衍只见过顾氏一回,对谢慕锦则更熟悉一些。
谢慕锦才华横溢,他比许多官场子弟洒脱,也比他们踏实真挚。
孺慕谢慕锦长大的谢筝,自然也与寻常官家女儿不同,便是这份不同,让陆毓衍觉得真实生动。
两年前,谢慕锦对他的寄望是哪怕谢家倒了,他也能护住谢筝,但他今日的答案,是违背了谢慕锦的意思的。
陆家插手齐妃之死,未必能全身而退,到了那时候,陆家遭殃,谢筝还是会失了容身之所。
可陆毓衍更清楚谢筝的性子,那样的容身之处,不是谢筝想要的,一旦有机会,她定是要弄清楚来龙去脉,而不是单纯的活下去。
好在,他的父亲亦有执念,他能做的,就是让父亲的官途更稳,让陆家的底气更足,哪怕去触碰那些不该碰的秘密,也能屹立不倒。
这是他作为陆家的儿子、谢家的东床,该做的该抗的。
拍了拍谢筝的背,手掌握住她的手,陆毓衍道:“该回去了,夜深了,路不好走。”
谢筝应了一声,略想了想,也没挣开,由着陆毓衍牵着。
掌心温暖,一扫秋夜凉意,反倒是热乎乎的,就像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一天。
松烟背身站在胡同口,只听见背后悉悉索索的动静,自家爷与谢姑娘说了些什么,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见。
他心痒痒的,几次想回过头去偷看一眼,又怕叫陆毓衍逮个正着,只能强忍着,急得跟猫儿爪了一爪子似的。
这会儿听见脚步声,他才转过身去,快速瞄了一眼,赶紧低下了头。
那两人牵着手哩。
夜色再浓,还是叫他看得一清二楚,松烟暗悄悄想笑,爷这样子叫夫人瞧见了,准乐坏了,要不是不能泄露了谢姑娘的身份,他都想修书一封,给夫人身边的清苒姑娘,叫她说与夫人听嘞。
陆毓衍和谢筝走在前头,松烟不远不近跟着,夜深人静,走的又都是小胡同,倒也没遇见什么人。
谢筝走得不快,陆毓衍迁就着她的步调,听她说些镇江城里的事情,说谢慕锦办过的案子,说顾氏夸过的酒肆茶庄。
“不去想时倒也记不起来,”谢筝叹息一声,“一开始说就一股脑儿都涌出来了,挺想的,你说明日二十七,可今儿个是二十六呀,是断七呀……也挺好的,咱们说明白了,他们在地底下也能心安了吧……”
陆毓衍握紧了谢筝的手,道:“定能心安的。”
到了萧家外头,陆毓衍才松开,道:“明日一早,还要去殿下处说明案情,就不去打搅了。”
谢筝颔首,凤眼一挑,追问道:“你是不是去过镇江?”
桃花眼沉沉湛湛,陆毓衍道:“你打算一直住在萧家?”
谢筝闻言愣怔,她此刻是萧娴的丫鬟,不住在萧家,又要往哪里去?
“出入不便,”陆毓衍缓缓道,“你连去宁国寺都不方便,更别说是回旧都和镇江了。”
谢筝的心沉了沉。
这些不方便,她都是有数的。
这两日要不是陆毓衍借口案子寻她,她就出不得内院。
并非她性情洒脱,受不得内院束缚,而是她也有想做的事情,去宁国寺拜访正恩大师,回旧都向章家妈妈打听状况,给谢慕锦和顾氏磕头上香……
这些事情,萧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再往后说,傅老太太和沈氏正琢磨萧娴的婚事,等萧娴出阁的时候,她又要如何?
作为丫鬟陪嫁过去不合适,留在萧家内院里也不合适……
若是离开萧府,与陆毓衍一道,她出行倒是方便许多。
“我知道你的意思……”谢筝抿唇,沉吟道,“让我想想,也跟萧姐姐商量商量。”
陆毓衍应了一声。
松烟敲了角门,谢筝怀揣着心事进了萧府,走至半途,突又想起那问题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