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双目含泪,她举起粗糙的满是褶皱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子懿的脸,语调便已哽咽不成声:“四……公子,你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了。”说完便再也把持不住泪如雨下,她失去老伴,失去三个懂事的孩子,她一个人在这偏僻的小村落撑着,她听闻子懿被判了火刑,她以为福宅只剩她和剩下的十三个孩子们了。
再见怎能不伤怀。
“子懿没事,让李婶担心了。”子懿弯腰替李婶拾起地上的篮子,扶着李婶入了小院里,院内是几间土瓦房,虽有些简陋但好在能遮风避雨。子懿回头看了眼尧宜铮,尧宜铮赶紧解释道:“属下有给李婶许多银子……”
李婶用衣袖抹了把眼睛说道:“不怪他,将我们安置在这里时尧公子说担心我们会拖累四公子你,所以要藏隐秘些,我便想总不能在这荒山小村里住大的好的房子吧,所以也就入乡随俗,跟着村民住泥墙瓦房,这样也不容易被发现。而且我也想省些银子给孩子们,万一将来……孩子们没了依靠又没些钱在身上可怎么办呐!”
“不会的。”寥寥几字子懿说得异常肯定。
他看了一圈院子,没看见一个孩子。
李婶朝着一间大屋子喊道:“孩子们,快来看看是谁来了!”
大土屋的布帘被掀起一个小角,一个小脑袋探出头来又迅速缩了回去,下一刻孩子们便从屋子里涌了出来,他们喊着“懿哥哥,懿哥哥!”然后就像从前那般围在了子懿的身边。
子懿蹲下身子来,望着瘦了许多变得憔悴的孩子们,心中刺痛,痛入骨髓。
孩子们都哭了起来,从前那一双双天真的,从内心弥漫出来的神采的大眼睛都不见了,只余灰冷,迟滞。对他们而言,这些日子是难过的,他们还太小,不能懂得悲欢离合,不能理解生死的意义,不能明白为什么福伯不见了,大他们几岁的小宝小虎小六哥哥去哪里了,以前住的地方为什么不能住了。
他们有太多的不知道,他们经历过那一场大火,他们心中恐惧着。来到这里,陌生的地方让他们害怕,连屋子都不愿出来了,大家都缩躲在土屋里,寻求一丝安全感。
李婶也在一旁不停的抹眼泪,尧宜铮身后的小岁也是看得眼泪汪汪。
李婶看日头正正,道:“你看我,就光顾着哭了,我先去弄些菜来。”
小岁懂事的赶紧接道:“李婶,这个让我来,我下山去买,你歇着。”
夜幕很快便笼罩在这片小村落上。因为只有间大土屋,孩子们就全睡在了屋子里的大通铺上。子懿坐在土屋外的泥砌阶梯上,遥望着无星无月的夜空。
尧宜铮立在了旁边,开口小声询问道:“公子,接下来该怎么办?”
子懿的深眸波澜不兴,他回望尧宜铮,淡然道:“将小岁留下来。”直接将尧宜铮的问题无视了。
“是,公子。”尧宜铮寻思着是得找个个人帮忙照顾这些孩子。李婶年纪大了,一些稍重的活也做不动了,小岁虽然年纪不大,但好在心性单纯善良又懂事,是个不错的人选。
“柳下智没有死?”子懿问道。
尧宜铮道:“那日他与属下说,皇帝命他与曾青负责在宇都秘密布置火料时,正巧碰到来杀他的刺客,属下担心他说的是假话便先将他救了下来。”
子懿点点头,道:“皇帝若是这罪没能成功推到我身上,那柳下智当替罪羊也是不错的。”
尧宜铮挑了下眉,双手环剑靠在泥墙上:“皇帝真会为自己铺后路。那公子打算何时去见临王?”
“临王自己会来。”子懿眼中已有些倦意,他不再望着那片无尽漆黑的夜,悠悠道:“我先休息一阵子。”他腹部的伤在正愈合的时候被撕裂,再好起来就慢了许多,肩窝锁骨的地方更是没有收口,伤处都还在发痛,脸上细看还能看到些许冷汗。
他是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的,他虽从不在乎这副身子,可若没有这身躯,他什么也做不成。
尧宜铮一个趔趄,他虽跟随安泽恒多年,但从没想过向别人借东西的还要等别人亲自送上门。
子懿撑着墙站起来,缓缓转身入屋:“明日让柳下智来见我。”
“是。”尧宜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又道:“公子,还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何事?”
“宇都传来消息,平成王被人揭发欲图造反,已被下狱。”尧宜铮仔细瞧着子懿的脸色,有些担心子懿会做什么不利的事。
然而子懿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可人却立在原地许久,最后道:“没关系,这样也好,王爷不会有事的。”
春雨淅淅沥沥,如烟如雾,润湿万物。
柳下智跟着尧宜铮走在山间小路上,泥湿地滑,柳下智并不会功夫,也不是土生土长的当地村民,这山路并不高却让他爬得十分吃力。他不得不一边爬着一边拉扯路旁的杂草借力攀爬,鞋袜衣摆被泥水打湿也顾不得。
尧宜铮站在不远处的高地冷眼看着柳下智。他对这个备受百姓爱戴的丞相没有半分好感,虽说圣命难违,可若真心的为民,又怎会做这么残忍的事,不懂得什么叫宁死不屈吗。
柳下智气喘吁吁的来到泥墙土屋面前时,他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
柳下智道:“尧大阁主,幽翳公子怎么会在这偏僻的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