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心,倏尔落进渊里,原本烫得吓人的脸,血液仿佛一下子凝结住了,待到人从怔愣里回过神来,从心凉到手指尖。
是了,又不是不知道他喜欢女人,自己何苦做些无用的期待呢。
他梦到了谁,凝碧,流云,栖霞?
不管是谁,总归不会是自己。
说不清是那种情愫最先漫上心头,临清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为自己明知此路不通却偏要雀跃期待那微乎其微的可能。
“哦。”临清淡淡应了一声。
沈絮浑然不觉他的变化,继续解释:“我从前fēng_liú惯了,到这村里一月有余,清心寡欲,难免,咳,难免想些风花雪月,一时失态,你当我糊涂了罢,若是生气,我同你道歉。”
临清的手越发凉了。
这样着急解释是做什么,怕是连道歉,都只是为了不要自己误会了罢。
我是因姬妾情动,你万莫误会我改投男风了。
明知这样想太过小家子气,但就是忍不住用最坏的意图去揣测沈絮,那人说过太多让自己伤心的话,故哪怕是无心之言,也由不得自己去多想,去在意。
沈絮见临清久不做声,小心翼翼道:“你怎了?还在生气么……”
临清勾了勾嘴角,扯出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笑脸,轻声道:“没有。”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了。”
沈絮先是一愣,后又舒了口气,料想自己的解释临清听进去了也接受了。心下坦然不少,动作也不那么僵硬了,拍着胸脯道:“呼,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他原以为小公子会生气生得久一点,或者因为他梦着别人却在他身上找安慰而同他置气,没想到这回这样好劝,才说了几句,小公子脸上神色就缓了下来。
到底相处了一段时日,彼此都熟络了,也就没有开始那样斤斤计较了。
沈絮由衷地感到宽慰,故而没有注意临清藏在笑容后的,眼眸里深深的哀伤。
临清挎着篮子又走了,经过院子时,王子骞正吃完午饭回来,一看到临清,就扑腾腾跑过来,拉着他的衣袖道:“哥哥你同我们玩。”
临清拍拍他的脸,“我今日有事,你们自己玩罢。”
“哥哥,你好多天没同我们玩了。” 王子骞颇是委屈。
临清心里难过得厉害,从一出屋子里,就再也装不来笑脸,郁郁道:“下次罢,下次同你们玩。”
王子骞看他慢慢走远,歪着脑袋,不解地自言自语道:“哥哥怎么了?”
一转头,看到白萧萧也吃完饭回来了,便立马朝他奔过去,把临清抛诸脑后,“萧萧我们来比赛丢石子!”
临清回到家,把碗碟洗了,心里还是有些难过,便提着小花锄往地里去。
那方小田地还是没什么动静,播下去的种子好像重新冬眠了一般,光秃秃的水田里只有几株新长的杂草。
临清挽了裤脚,下到田地拔草松土,凉意仍盛的泥水冻得他微微哆嗦,临清每弯一下腰就同自己说一句,莫再奢求了,奢求只会平添伤心。
弄了好一会儿,临清有些累了,就着田里的水略略洗了手,便坐到田边休息。他掏出随身带的旧帕子,沾着水把脚上的污泥洗掉,洗到一半时,忽然听到马蹄声近,那马上的人远远“咦”了一声,便堪堪停下,奇道:“小公子?”
临清望去,惊讶道:“周大哥?”
周勉一笑,从马上翻身下来,牵着马走过来,道:“你在做什么?”
临清想起自己还光着脚,不由面上一红,胡乱将脚往鞋子里一套,站起身不好意思道:“我在种地。”
周勉随他手指的方向看,笑道:“怎在路边种地?不知道的还当是小水塘,小心别人踩坏了。”
“我从前没种过地,怕种坏了,所以先拿这里试一试。”临清道,“周大哥你怎会来这里?”
“我替大人送公文给乡长。”周勉简略道,又看临清一身泥污,道:“怎穿白衣来耕地?”
临清赧然道:“我……没有其他衣服……”
“上回不是买了布回去做?”
第一次见周勉,临清手里确实抱的给自己的布,因为白布便宜,所以买的白色。第二次则是给沈絮买的,湖绿的料子,周勉说的自是第二次看到的那匹绿布。
一想到那呆子,临清的脸色不禁黯淡下来,轻声道:“给我家……公子做的。”
周勉闻言,深深望了他一眼。
“我赶着去送公文,送完了再同你说话罢。”周勉道。
临清点点头,“周大哥送完公文,来我家喝杯茶再回去罢,柳大哥谋到师爷的活计,全赖周大哥出力。”
周勉不愿得他这样感谢,只问了他家地址,便重上马往乡长那去了。
临清看他走了,也赶忙收拾了往家去。打水洗干净手和腿,换了身干净衣服,刚把水烧好,周勉就来了。
临清把他迎进屋,替他泡了茶。
周勉四下打量,似对简陋的木屋不甚满意,倒也没说出口,只觉得临清为全主仆之宜,着实过得委屈。
“你家公子呢?”
“去学堂教书了。”临清从厨房端了些糕点出来,还是柳玉郎从县老爷那里得来的,送了一半给他和沈絮。
周勉一见便知道糕点从哪里来的,越发觉得临清的境况着实让人唏嘘。周勉虽非大富大贵,但吃穿不愁,因着对临清的几分好感,不由对他拮据度日生了几丝同情。
“家